第63节

花玉龙只觉呼吸不畅,回身朝温简道:“下城楼!”

忽然间,温简瞳孔一睁,道:“那是什么!”

她循声低头一看,只见那被桃木藤缠着身子的九娘,此刻身后赫然亮起了一道湛青色的光芒!

脱口道:“师父!”

果然,这城楼外的地平线上,正驶来一辆马车,是今日她与师父一同坐来的,但,它不是停在大理寺正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道护着九娘一点点往下落的力量,是清垣的玉笛。

花玉龙见状,忙携起裙摆,往城楼的阶梯跑了下去。

温简被脚步溅起的水声拽回了神色,朝玄策道:“洵之,我下城楼开门!随我来!”

说罢,撑着伞便回身跟上了花玉龙的步子。

大理寺的围墙之下,偌大的漆黑铁门逋一打开,花玉龙便看见那道青绿光芒承着九娘的身子缓缓落下。

温简跟着花玉龙朝九娘奔去,忽然,眼角掠过一道暗色身影,他不由怔了怔,再抬头看了眼身后这冲天的城墙,扯了扯嘴角,道了句:

“洵之兄,好轻功。”

方才他还让人家跟自己下来呢,殊不知这玄寺丞一个掠身,都能赶在他前头了。

“九娘!”

花玉龙的伞遮挡在她身上,弯身将她扶了起来,而那湛青光芒也随之隐去。玉笛完成了任务,啸忽穿行过雨雾,钻进了不远处温暖的马车里,等待主人替它擦拭身上的雨水。

“亿劫漂沉,周回生死。”

玄策声音裹着雨水,落在九娘那悲戚而绝望的脸上。

花玉龙他们并没有问为什么,比起死,活下去更难。

——

马车于雨幕穿行,摇摇晃晃地,将人的心思都晃得摇摆不安。

希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当时眼看就要宵禁了,大理寺的寺吏说你们在这儿,师父便让马车驶过来接师姐,谁知道我刚把马车门打开,师父要传通讯符时,就看到有人要跳城墙了。”

说罢,他双手拢了拢袖子,惊魂未定道:“那位娘子,可还好?”

花玉龙沉吟了下,道:“只是受了些惊吓,玄策和温寺丞都在大理寺,不会有事的。”

希夷吐了口气:“那就好,方才着实是吓人,师姐,那娘子为何要坠楼啊?”

这时,一旁的清垣开口道:“希夷,拿帕子给你师姐,把身上的水擦擦。”

花玉龙从方才上了马车到现在,神思都是飘忽的,连发鬓上滴落着水珠都全然不觉。

如果说,与九娘的那番交谈是令她震撼良久的话,那方才那一跳,就是在这一层震撼之上,加之了绝望,一条命,一瞬间之前,还有爱有恨,下一秒,便生如蜉蝣,碾碎,何其简单。

“师父。”

她的声音颤颤,抬眸看向清垣:“那九娘,在大理寺的牢狱里看到了自己的夫君,两人明明已经和离了,但我看他们相处宛如恩爱夫妻,而她前夫回去的时候,九娘还请求登上城楼目送他……”

说到这,花玉龙深吸了口气:“她对我说了自己的苦楚,我原本还当她存了为自己脱罪的心思,但我没想到,她要跳|楼。”

她话音落下,车厢陷入了一片昏暗的寂静,外面的雨时大时小,开春后的梅雨天气,便是不落雨时,天空都是灰的,没有阳光。

清垣抬手掀开了窗上的帷幔,道:“你看外面那些行人,不过是一瞬间与你擦肩,往后也不可能再遇见,你不知道他们在经历什么,你只当他们是个不起眼的过客,正如你无法理解一个瓜农为什么选择卖瓜,一个乞丐为为何命运苟且,那位九娘,为何选择轻生。天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每个人就这般命运轮转,那是他们自然的因果。”

花玉龙抬眸,那目光清凌凌地看向清垣,问道:“不能改变吗?瓜农如果卖瓜蚀本了,那就不要卖瓜,乞丐如果想要考科举,那便去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