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筑金屋 锅包粽 3276 字 2022-08-18

沈沅就在里面看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张了张口,带着睡意的淡哑,“你…怎么会在这?”

细密的雨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砸着内院团团一人多高的芭蕉叶,声响不断。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片杂乱声中沈沅竟听到了他轻轻的嗤笑。

陆浔缓步离小窗近了,就站在她面前,沈沅这才看得仔细,他面色很冷,眼睛紧紧盯着她,嘲笑讥讽,“嫂嫂食言了。”

沈沅更加确信,她不是在做梦。

忽地,她面前狂风乍起,雨珠急促拍打着海棠芭蕉,一股脑涌进了窗里,打在沈沅的面上,这雨珠豆大又急厉,把她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肤都打得通红。

沈沅脚步匆匆向后退,躲过涌进来的雨水,再一抬眼时,面前已没了陆浔的人影。

若不是小窗下留下淋漓的水渍,沈沅甚至怀疑,这就是她做的一个奇怪的梦。

围幔帘帐垂落,屋内灯火熄了,罗汉床里沈沅单手曲放,头枕在上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陆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他说她食言了,她当年可曾承诺过何事?再有,陆晋至今未归,他在宫里可否安好?

焦急,忧虑,疑惑数不清的情绪满腹杂陈。想了一夜的事,白日醒来沈沅精神不济,两眼周都凹陷下去,升起淡淡的黑圈。

环素以为她是忧虑大郎君,虚虚又劝了几句,沈沅没听去多少。白日的雨小了点,天还阴着,沉沉浮浮,沈沅眼皮子不停地跳,她有预感,这朝堂怕是要变天了。

大魏七十二年,坊间传言太子乃非先帝亲子,当初皇后生产时被人狸猫换太子,真正的皇子流落民间到荆州茶馆做了端茶送水的伙计。

不久,传言证实,在位的太子自知愧对百姓,愧对朝臣以自刎谢罪,流落民间二十余年的皇子登基上位,做新一任皇帝。他上位的第一件事除了犒劳三军,惩处朝中奸佞,就是封虎威中郎将为异姓王,代君处理政事,亦是大魏第一个摄政王。

宫变整整过了十日余,再糊涂的人也看得出来,这场血雨腥风的宫变不过是那位年纪轻轻掌权者游戏般的算计。

新帝昏聩胆怯,事事都要依靠陆浔决断。朝中旧臣愤懑不已,上奏痛斥陆浔不轨行径,甚至有人暗中向流放的王室宗族通信承办这个奸臣。但这信还没出长安,奏书和传信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没了性命,抄家灭族,不留活口。剩下朝臣人人自危,不得不都夹着尾巴做人,心里虽痛恨不已,却无可奈何,上朝时个个都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陆浔着阔袖银丝边流云蟒服,平金平银绣光泽夺目、富丽堂皇,腰配金边鱼纹福袋,侧挂短刀,宫中有禁令除羽林卫不可携带武器,而陆浔并未放在眼里。他甚至都没像下面的朝臣恭敬站立,斜着身子懒懒靠在金丝楠木龙纹高坐椅上,掀眼看着殿内对他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朝臣。目光慢慢落到靠后而立,手拿芴板,不断压低帽檐遮挡自己的陆晋身上。

第17章 归家

陆晋感受到头顶极具压迫的视线,不知为何心里惶惶不安,念及陆浔曾经在家中受他多年的欺辱,更是心如抱兔,忐忑不定。

这几日他被关押软禁在宫里被新帝召见过一面,新帝胆怯懦弱,连明白话都说不清楚,只一味地让他跪着,手拿奏折斥责他这些年不正之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陆晋没放在心上,新帝说完也就让他回去了。可今日看到高高而坐,曾经被他拿捏当狗的陆浔目光定定地看他,让陆浔本是坦然的心此刻又被提了起来。

他倒是不担心陆浔敢要他性命,陆家宗族子弟众多,遍布朝堂,陆浔再厉害也不能杀了这么多人。他不断安抚自己,心里虚虚着落,不知何时头顶那道锐利的目光没了。

“皇上,新帝继位乃是普天同庆之大喜,又正值摄政王领兵大胜匈奴,立下奇功,摄政王伟岸卓绝,此次扬我国威,安邦定海,臣等羡之,慕之,亦当虚心学之。忠我君,保我国,是臣等荣耀,臣等愿效忠皇上,免去先帝生前忧虑。”

“臣等愿意追随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口的人是户部尚书刘兴拓,向来是明事理的人。陆浔找了个傀儡皇帝,又手握虎符兵权,朝中无人能与抗衡。刘兴拓心知大势已去,再无回旋之地,不得不一时屈膝卑躬,只待传信亲王,杀了这奸佞乱臣,还朝中安定。

大魏自经开过到如今未至百年,开国皇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其子统一中原后没过多久又死,到先帝时才开始恢复休养生息,而安逸是迷乱之罪,先帝沉溺道术,密信仙丹灵药,一味地求道士炼就不老长生药,大肆修建道所,征收赋税,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长安城为国都繁华亦在,若是到了穷乡僻壤,贪官污吏诸多,层层征敛,赋税犹如毒蛇。自然,有贪官就有暴利,官商勾结,官官相护,也就铸就朝中官员不约而同的团结。

“臣等愿意追随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朝臣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在浑水中滚打几十年的老泥鳅,滑得游刃有余,心里清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他们断定,新帝当不了多久,而陆浔这个摄政王许是一年头都不到,咔嚓,人头就落地了。

高呼声中,朝臣紫衣,玄氅,鱼纹哗啦啦跪了满地,一声高过一声。新帝慌了,眼神飘忽,手心出汗,不住向陆浔的方向望,他原本就是给人打杂的小伙计,人一横眉,他就得俯身擦鞋的货,哪里见过这架势,暗暗向陆浔那头私语,“王爷,您瞧瞧我该说什么?”

陆浔讥笑地看了眼下面装腔作势,浑水摸鱼的泥鳅们,淡淡递声,“皇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高兴杀了他们也无所谓。”

这声说得不高,却还叫前面的人听了个实,又惊又愤,一口老血险些从喉咙处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