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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 海青拿天鹅 2184 字 2022-08-18

心口像要迸裂开了一样,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衣领。

我弯着腰,双手撑在膝头,好久好久,仍觉得难受。

“……阿芍,你没有父亲。”

母亲的话回响在心头,一贯的轻柔,却冷冰冰的,让我全身发寒。我很想哭,喉头咽了几下,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良久,我直起身,深深地吸口气。

母亲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没有父亲。如今见到,只不过让我更加确信罢了。从此以后,我就真的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了。

我慢慢地走开,举目望向前方,却觉得茫然无措,脚步虚浮得像踏在绵絮上一般。

“白芍!”一个声音猛然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只见是一张带着怒气的脸,穿着馆中弟子的行头,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是谁。

“喊你许多声,为何不应!”她很是着恼,细细的眉毛几乎拧在一块。

我仍有些愣怔,张张嘴,却发不出声来。望望四周,栖桃的宴席就在不远处,自己竟是跑了回来。

“夫人要去取些清水来。”她冷冷地说。

我点点头。

“要顺着山道往南,到远一些的泉眼去取,记着,取水处要路过一片长着野菌的老林,走到尽头,那里的水才是夫人要的。”她说着,递过来一只小漆桶。

“好。”我再点头,接过桶。

许是诧异我的顺从,那弟子愣了愣。

我不与她多话,转头离开。

心里还是乱哄哄的,我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

这山上果然有往南边的山路,只是浅浅的,似乎走过的人并不多。我提着漆桶,慢慢地向前。

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仍然一件一件地浮起,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阿芍,来拜见父亲。”堂上,母亲微笑着,身上穿着那套每年只穿一次的锦衣,美丽的面庞上染着胭脂,全然不见平日里的苍白。

我身上也穿着隆重的衣裳,顺着母亲所示朝前方望去。父亲一身青色衣袍,背光而立,高大的身形显得屋子局促极了。我遵照着母亲平日的教导迈着步子,极其小心,生怕走错一下。终于走到父亲面前,我向他下拜行礼,嘴里怯怯道:“阿芍拜见父亲。”

话说完,我觉得四周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会,只听父亲淡淡开口:“倒还有些样子。你教的?”

母亲低低应了一声,似乎含着笑意。

晚上,我和阿芙睡在了别院。第二天早晨,当我回到院子里,看到母亲正坐在芍药丛中,细细地修剪花枝。

“父亲呢?”我问。

“回京城里去了。”母亲答道。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盯着母亲看,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比枝头上的芍药还要好看。

父亲一走就是许久。

第二年,他没有出现。

母亲一如既往,织布绣花,或是在庭院里修剪花枝。

第三年,他仍没有出现。

“你祖母身体不好。”母亲对我笑笑,却勉强得很。

那一年秋天,母亲病倒了。躺在病榻上,母亲再也没有主动提过父亲。而她去世的时候,父亲仍然没有再出现……

幸好今日看到那番景象的不是母亲。

心里想着事,脚下却不知走了多久,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阴暗的树林之中。回头望去,来路上掩在一片蕨草之中,浅得几乎看不见。

四周围很是寂静,听不到一点鸟啼虫鸣,似乎也没有一丝风。

旁边的树木很是嶙峋粗壮,生得姿态各异。各种藤萝在树干上垂下来,像蜘蛛网似的,与茂盛的枝叶一道将天光遮得所剩无几。淡淡的雾气在树林间漂浮,地面很是潮湿,青苔厚厚的,许是因为时值晚春,到处长满了菌子。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提着戒备,似乎总有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