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坐在一旁听审的益州侯神色十分复杂, 末了只给了一句话:“按律处置吧。”

堂上的大理寺卿暗暗扶额,私造兵器、害死益州千名将士,又屡次三番暗杀二公子,傅乘这几桩案子单拎一个出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而这九族自然也包括了他的表兄,大公子夫人元氏的父亲元昭在内。

十日后, 傅乘被判诛九族的消息传到重华苑。

“爹爹……”

元嘉采脑一轰, 整个人登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 手珠串扣在地上, 佛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魏硕兀自静坐于院凉亭之, 一条洁白的毛毯盖在双腿上, 人如山涧清泉,皑皑白雪,他身边的每一道光都似玉一般柔和温华,每一缕风都轻得没有半点冲撞。

透过远处的窗格,他看到一道挺括的黑色身影缓缓而来, 从回廊行至垂花门进入院内。

云横提着一壶酒进来,步子跨得冷冽又雍容,嘴角似乎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一时间,魏硕仿佛看到当年才十几岁的二弟,他身姿挺拔,目光锐利,英气逼人,有着所有少年都没有的冷说话,今日特来找兄长喝酒,兄长可不要拂了我的面子。”

他笑抬酒杯,目光注视着面前满脸和煦的兄长。

春日不骄不躁的阳光在杯清酒上敷了一层薄薄的光辉,可手指触碰的杯壁却凉若寒冰,或许是色泽的原因,总让人心里泛着冷。

魏硕眸光微微一黯,盯着杯的酒,许久才抬手碰过去,面色如常。

云横却未先饮,唇角依旧慢慢勾着,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便道:“第一杯酒,敬十年沙场苦寒,敬当年益州大营兄长,嫂嫂,钟毅与我四个人的凌云之志,势要驱除胡虏,还云境以太平,如今我们做到了。”

魏硕极淡地笑了笑,举起酒杯至面前时稍顿了一下,随即饮下了这第一杯酒。

云横继续斟满,又道:“第二杯酒,敬兄长当初的殷切教导,以及当年比武对招时对愚弟的手下留情,否则,云横不会有今日。”

魏硕若有若无地一叹,笑泛着淡淡的苦涩,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云横抬头看着兄长,又从容地斟满下一杯,凉风吹过,逼退了酒淡淡的温意,“第三杯酒,敬兄长的妙算神机、殚精竭虑,亲身为我的鲁莽和轻信上了一课,云横此生必当铭记于心。”

蚀骨的痛意从腹部爬满全身,慢慢地,魏硕只觉得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他艰难地捧起酒杯,皱着眉头将那杯酒饮下。

云横不紧不慢地倒下第四杯酒,脸上的笑容也在慢慢敛去,“第四杯酒,敬死在涪县乱箭之下的粮草大军,敬葬身于梧州密林大火的千名将士,敬因你我二人之争而枉死的忠臣良将。”

雪白的毛毯上绽开层层锦绣,鲜红的花朵恍若皑皑白雪间怒放的寒梅。

烈酒入喉,口的铁锈味儿已几乎盖过了杯的瓮头春,他咽下一些,又吐出半口,面色惨白到了极致。

云横若无其事地斟下第五杯酒,慢悠悠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手指在瓷釉的映衬下更显干净修长,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