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足够的效用。因为纪尧姆的笑只持续了一瞬间,还没成形就已经消失了。“感觉还是很危险。”他道,忧心忡忡。

这话一点也没错。从古至今,政治倾轧一般人都玩不起。别说从中渔利,能全身而退就算头脑不错了。

“在事情真的发生之前,您不需要为此过分担心。”夏尔继续道。“您想想,这事就和我们一开始时那样——后头都没有退路,只有奋力向前!”

纪尧姆听出夏尔在说一开始的军队葡萄酒特供商问题。的确,他们那时候为周转不过来的资金绞尽脑汁,但那个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背上几百万法郎的债务吧?这次一个弄不好,小命都不保啊!

但这话太不吉利了。就算只是想想,纪尧姆也恨不得这想法从未出现过——开玩笑!他也六十好几了,死了也能算寿终正寝;但他最疼爱的儿子才二十五不到,怎么可以出事!

“不然我出面去做吧?”他最后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虽然不是百分百保险,但万一失败被清算,夏尔活下来的几率也会高点……

“事情真的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夏尔拉下脸来,着重强调了“真的还没有”。

因为他已经听出了纪尧姆话中的隐含意味——纪尧姆想尽量把责任担到自己身上——但那怎么可能?就和他宁愿把金子扔进水里也不愿意给阿图瓦伯爵一样,他也做不出让别人替他背黑锅这样的事——更何况纪尧姆是他爹!

纪尧姆还想再说什么,但这次夏尔坚决地抢在了他前头。“您不用再说了,父亲。在这件事上,我决不让步。而且我要大胆地请您相信,我并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险;难道我会自己主动去送死吗?”

纪尧姆无法反驳。

在之前,他也认为夏尔接下一笔超过葛朗台家资金周转额度的生意是极大的冒险,但夏尔最终成功了;他还认为夏尔去英国、美国扩展交易同样是冒险,但夏尔还是成功了;那么,这一次呢?

虽说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冒险,但这次他根本输不起!

“有些时候,并不是我们想避免什么,坏事就不会发生的。”夏尔看得出纪尧姆在动摇,就继续添柴加火,“就以我们家现今的生意规模,您觉得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纪尧姆彻底败退下来。“好吧,”他妥协似的说,不可避免地有些泄气,“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

“当然,父亲;我用我的人品和手枪做担保。”夏尔道。“如果谁想对我不利,我就先崩了他,好么?”

纪尧姆注视着自家儿子年轻却坚定的脸,心事重重地笑了。

巴黎城里风声鹤唳,但大多外省地区没有什么感觉。就比如说索缪,夏尔接到了欧也妮的常规来信,说她已经再次前往埃佩尔纳、感谢他让阿尔丰斯的照顾;又比如说波尔多和圣纳泽尔,两地先后传来了铁路竣工的消息,不日就能正式通车。

机会来了!

夏尔正儿八经地向杜乐丽宫递了觐见申请,然后顺利地说动了路易十八参加巴黎-波尔多铁路的通车典礼——波尔多怎么说都是葡萄酒圣地,外国大使都很爱去那里。

最重要的人搞定,接下来就是邀请各界名流。身份贵重的人,夏尔自然要亲自上门去请。而其实,在这众多人士之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斐迪南或者奥尔良公爵;或者更准确的形容,下一个国王!

第107章

真要说起来,夏尔之前也拜访过奥尔良公爵府邸,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

不说仆人捧高踩低,但在一个普通中产阶级刚成年的儿子和一个财富已经蜚声巴黎的伯爵之间,大多数人自然而然地会体现出两种不同的态度,只是程度多少的区别而已。

所以这次,夏尔毫无疑问地受到了比之前隆重得多的接待——至少他能保证,同样是用来招待的茶水,他这次喝到的就比上次好了、或者说用心了。

正值周末,公爵父子都在家。也不算夏尔运气好,因为奥尔良公爵和斐迪南都不太热爱交际活动。所以很明显,夏尔这次掐好了时间,力图让外人什么也看不出。

“我已经听说了。”简单寒暄过后,奥尔良公爵就开口了,甚至不需要夏尔说明来意。

夏尔不太意外。奥尔良公爵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消息灵通点是应当的。“那您的意思?”他小心地问。

奥尔良公爵习惯性地皱了皱眉。

大概是家族遗传,他也长了个鹰钩鼻;但就算他法令纹很深地显现出来,同样的鼻子在他脸上也没有阿图瓦伯爵带有的那种阴沉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