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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景山笑着摆了摆手,“还是老样子。我现在就是在数日子,也不知道还能再这样数几年。”

“您说笑了。您看起来还很精神,陈医生每季度给您做的身体报告我也都有看,除了血压低和胃病之外,其他地方您都很健康,只要多加保养,我觉得您能抱明昭的重孙呢。”

谭明梨语气轻快了一些,温声说。

“嗨,重孙……”

谭景山闻言也笑了,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意这个的人。整天盯着儿孙的肚子看,没什么意思。何况明昭那样糊涂,生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呢?要是是你的孩子,我倒还能高看一眼,真的开心一场。”

说到孩子,谭明梨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抬眼观察了一下谭景山的神色,发现老人的神情姿态还是随意放松的,并没有什么表达言外之意的迹象,又反复回忆了一番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的举动,确定滴水不漏之后,这才放下一点心来。

跟爷爷说话,总是很令她神经紧张。她需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仔细地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不停地思索,揣摩其间有没有她没听出来的深意,即便是聪明如她也常常在跟爷爷长谈之后感到一种心力枯竭的疲惫。

尤其是刚回国的那几年,那时谭明梨的汉语还没有后来这样好,爷爷说的每一个字分开来她都能听懂,但组合成句子却总是叫她感到茫然——

她几乎完全听不懂谭景山的打机锋:一种语意丰富的、模糊的暗示。她往往被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没人会喜欢这种感觉,谭明梨也不例外。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潜意识地抵触来爷爷这里。她想。

鸭青瓷茶杯里的茶叶轻轻旋转,汤色黄碧透亮,凉亭四角尖尖,一旁的池塘清至透明,日光投射到池底的鹅卵石上,火红的鲤鱼倏忽摆动而过。

谭明梨的目光随着那尾鲤鱼微微跳动了一下,随即收回视线。

不是她少年时曾捉过的那种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