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那野兽终于被激怒了。

赵维桢与这男人同一屋檐下住了多年,连孩子都三岁了,她从未看到过吕不韦露出这般神情。

狰狞、恼怒,往日总是闪着温情与和煦的清亮眼睛此时凸显出的只有凛冽杀意。

吕不韦一把抓住赵维桢的手腕。

他力道之大,几乎要碾碎她的腕骨。男人从头发到面部再到衣襟尽是水渍,水珠淅淅沥沥落下来,显得极其狼狈。

“你——”

“要我真情。”赵维桢声线冰冷,她干脆利落地打断对方:“说我不信任你。吕不韦,你倒是给我一点信任你的理由。如此行事,难道我提防你提防错了吗?”

吕不韦闭上了嘴。

但他一双眼中仍然酝酿着狂风骤雨,那风暴仿佛随时随地能掀起滔天风浪。

但赵维桢没在怕的。

开什么玩笑,当年在邯郸逃命都没怕,她会怕吕不韦!

“我问问你,我出使魏国是为了什么?”

赵维桢继续说道:“一则向魏王讨地,二则行使定好的离间之计。区区万两黄金就换魏无忌和魏王圉关系彻底破裂,你觉得这河间十城,又比万两黄金贵重多少?信陵君和魏王姑且是亲兄弟,你和秦王又是什么关系?

“他喊你仲父,你当真是他血亲不成?说什么拥立之功,即使现在的王是子楚,你觉得他会容忍你坐到了他头上?”

这些话,早在大梁时,赵维桢就盘算好了!

一连串反问劈头盖脸砸在吕不韦头上,比那一杯冷水更令人胆寒。

可是越说,赵维桢越是平和。

“我早在刚来咸阳时就提醒过你,”她又说,“商君一心为秦又如何?车裂。张仪、范雎,指望着秦王又如何?落拓离去已是好结局。吕相国,他们姑且依赖秦国,爱戴秦王,最终也不过是这个下场。而你,一面准备做得罪秦王的事情,一边还想拉拢士人客卿的心,你是想为臣,还是想为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