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钱二郎勒马,掀开帘子问询季玦该如何处置。

季玦下车,走向那人。

那人穿着寻常布衣,鬓发散乱,满脸血污。他身上有好几道箭伤,深可见骨。

季玦摸了摸他的脉,发现人已经断气了。

箭的创口有些眼熟。

“我们报官?”季玦问。

“这人应该是重伤一路奔袭至此,”钱二郎的视线瞥向尸体的下三路,从尸体腰间摸出一枚腰牌。

他把腰牌递给季玦。

季玦抬眼一看,发现那腰牌中央,有一个大大的“陆”字。

“六?”钱二郎摸着鼻子。

季玦顿了顿,道:“找个地方把人埋了吧,也算行了好事,送他一程。”

钱二郎不置可否。

“要让他就这么躺在官道上……”

钱二郎只好蹲身,把人扛在背上,又拖进路边密林里,挖了坑,再填了几把土。又万幸此次出行未带驿站夫役,天色微暗,官道无人。

二人这才重新启程。

所幸这进京路上,只有这一次出乎意料。

在初雪终于落下时,季玦已沿着官道走了月余。随着沿途州府逐渐张灯结彩,才意识到年关将至。

钱二郎的脸上也添了几分喜庆。

他把马车停在大江边,给季玦塞了个暖炉,盖上毯子,自己跑到江边凿冰,硬生生捞了条鱼来。

沙地上很快搭上了架子,烤鱼的香气传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了我娘,也没过好年。”钱二郎叹气。

季玦坐在马车中,依旧觉得寒意直入骨头缝里,他给自己加了层衣物,疑惑道:“过年?”

钱二郎突然想起季玦失怙失恃的可怜身世,便默默闭了嘴。

“我倒是过过一个好年的。”季玦补充道。

钱二郎对季玦也算是知根知底,哪能不知道季玦是什么情况――就算过年,季玦也面对的是冰锅冷灶。他能过个什么好年?

他只当季玦用这句话聊以自'慰,自欺欺人,便止了话头,也不戳破,自觉良善。

二人一个在车内捧心咳血,一个在车外无所事事,也算是和谐。

直到江对面出现数十个小黑点。

大江不单是横贯了整个青州,更是横贯了整片王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甚至郑氏大家有云,江朝之江,不为江姓之江,而为恩惠万物之江,泽被苍生之江,是为大江之江。

虽然大江涨潮之时,两岸相对不辨牛马,但如今冬日枯水,钱二郎能推断出,对面亦有行路之人。

他目力极好,手搭凉棚眺望,便见江南岸处,行着数十人的车队。

“嚯,这排场。”他嘟囔了一句,吃他的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