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看你这,帮人还帮出事来了。他又牵扯出几个不得志的编修,陛下仁慈,说既然他体弱多病,就让他到岭南养病去……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折腾什么啊……”

“岭南?”季玦问道。

“对啊,岭南。”

毒蛇虫瘴的那个岭南。

季玦点点头,不再多说。

赵慈临走前又看着他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很好,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友爱同僚,难得还有几分大度,没有背后论人短长。”

“赵学士谬赞了。”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他自小待在云山,仿佛没在意过什么。

又过了三日,季玦方一下值,竟看到了堵在翰林院门口的张修撰。

他还没有出京,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好像又苍老了几岁,表情惶惶,不敢正眼看人,眼神乱瞟。

看着离京而去岭南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极大。

几个同僚看到这一幕,也不急着归家了,只留下来在不远处看着,一是看热闹,二是防止张修撰生出什么事端。

岂料张修撰见了季玦,嘴唇动了动,然后突然一揖,又行了个大礼。

季玦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又回了他一礼。

其他人见了,只觉着季玦不是无度之人,这个时候还能回张修撰这个小人一礼,实属难得。

若是自己,这礼定要结结实实地受了,还要落井下石,嘲讽张修撰自食恶果。

张修撰眼神微动,竟是哭出了声,他也不顾此时的场合,惨言道:“季小郎君,此前种种皆是张某之过,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张某吧!”

听赵学士说,这人不是言之凿凿,拒不赔罪吗?怎么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连脸面也不要了?

众人低声细语,议论纷纷。

季玦退后一步,冷漠道:“张修撰即将出京,此时前来,是为了给自己求个安心?”

“季小郎君说笑了,张某此番前来,是真心悔过啊!”张修撰情真意切,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前后判若两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季玦不打算为了他浪费时间,瞧着钱二郎走过来,便拱了拱手,说了句“告辞”。

张修撰扯住了季玦的袍角,急道:“季小郎君,张某是真心实意来向你负荆请罪的!你大度容人,念在我年老力衰、艰险多病的份上……”

“那你背上的荆条呢?”钱二郎走过来,反问道。

他装模作样,给了季玦极大的派头,微微躬身道:“郎君,我套好车了。”

然后后退一步,挡住了张修撰的路。

季玦上了车,钱二郎坐在车前,嘲讽道:“您年老力衰艰险多病,怎么不看看我家的郎君,他动不动迎风咯血,也未同您一样,一有小病小灾就不去值房啊。”

“他身体如此虚弱,还能多次帮你干活,你倒好,恩将仇报,恬不知耻。像你这种人,也配出现在翰林院门口?天下文人君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张修撰说不出话。

“您还是去岭南钓鱼吧。那地方环境清幽,正适合静养,好好将养将养,指不定就治好了心疾。”钱二郎说完,也不等他回复,便驾着车转了弯,回东十字街去了。

季玦坐在车里,对钱二郎说:“我未想过,你这么能说。”

钱二郎笑了两声,道:“以前给员外家的赵郎君做书童时,他家里一群阴阳怪气叽叽歪歪的,我便跟着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