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那幽灵才终于缓缓地反应了过来,他貌似沉重地抬起眼皮,用空洞的眼神看了那学者一眼。
然后缓缓伸出手来,他摊开手掌,手心中竟然有五枚六面骰子。
然后这个幽灵就这么双目呆滞地看着所有人。
“这是什么?”方鸻不解地问道。
“戏肉来了,”汉森却有些兴奋的样子。“据说这家伙生前是个赌鬼,他死后化作幽魂在这里永久地徘徊,是为了他找到一个人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诅咒?”
“具体不太清楚,”汉森答道:“因为没人做到过,因为据说解除他诅咒的方法就是让他在掷骰的对赌之中赢一次。”
“赢一次,那、那不是很简单吗?”姬塔战战兢兢地问道。
“简单?”汉森摸了摸自己微秃的脑门,有些神秘地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他被称之为倒霉鬼吗?”
而方鸻等人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他们看到学者一把抓起那些骰子——虽然那些半透明的骰子看起来明明不是实体,但他却可以轻松地拿起来,向下一掷——骰子化为烟云,然后又重新在半空中凝固。
点数也说不上大,四个三、一个二、一个五点,总共十九点。但杰弗里缓慢地拿起那些骰子,往下一掷,奇迹发生了,天蓝、姬塔和帕克目瞪口呆地看到,对方掷出来的竟然是六个一。
“啊,运气不会这么差吧?”天蓝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怎么刚好丢出了六个最小的。”
“刚好?”汉森大摇其头。“一点也不刚好,他每一次掷出来都是这么多。”
“每一次,那怎么可能赢?”
汉森耸耸肩,答道:“所以说他才会一直在这里,我记得好像是三年前,有个冒险团想办法搞到了一瓶很罕见诅咒药剂,可以让人霉运缠身,那个喝了药剂的冒险者和杰弗里一连掷了十七轮最小点平局,最终还是棋差一着,在第十八轮以多一点的优势失败了。”
正在他答话的时候,冒险团的其他人也依次上去与杰弗里对赌,不过正如他所言,每个人都很快‘败’下阵来。
“每个人都要掷吗?”方鸻则问道。
“每个人要进入任务线的人都必须要,而且这个结果关系到倒霉鬼给你们分配的房间。”
“房间还有区别吗?”
“会,”汉森脸色有点难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样。“坚贞者的殉道者印记这个任务会在午夜开始,而要加入这个任务的人必须在那之前待在杰弗里为他们分配的房间之中,这些房间——”
他停了停,才说道:“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房间中看到有些东西,有些是和任务相关的线索,有些则是意义不明的景象,不过据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两个人看到过一样的东西。”
“汉森先生是不是看到过什么?”方鸻看对方的脸色,不由有点好奇地问道。
没想到秃顶的男人脸色一变,面色有点苍白地答道:“算了,还是不要提了。总之给你们一个忠告,骰子千万不要丢得太高了,不然你们一定会有一个深刻的记忆的。”
艾缇拉这才第一次插言道:“会有危险吗?”
“危险嘛,”汉森摇了摇头。“倒也不至于,只是……哎,一言难尽。”
而说话之间,又有两人败下阵来,这时天蓝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正气满满地走上前去,大声说道:“装神弄鬼,看我的!”
说话间这个法国小姑娘豪气干云地小手一挥,抓起全部骰子往空中一掷。
“芙丽姐姐的人品可好了,”姬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道:“她以前在旅者之憩和人比掷骰子就没失败过。”
方鸻这才恍然,也难怪对方那么冲动——原来这是为了维护欧洲人的尊严啊。
结果话音未落,只见骰子在半空中一定格,众人一看,便忍不住纷纷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只见所有的骰子,全部是六点朝上,无一面例外。
整整三十六点,一点不少——
每个人都古怪地看着这个法国小姑娘,“啊——”天蓝见状惨叫一声,差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有帕克哈哈大笑:“哈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咸鱼之矛,对于海豹的制裁——正义从不缺席,只是偶尔会迟到而已!”
这话气得法国小姑娘一脚将这家伙踹了出去,帕帕拉尔人显然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措不及防,尖叫一声飞滚了出去。
好死不好,这小矮胖子双手乱挥时,正好将半空中的骰子一碰。
只见所有骰子在半空之中一散,然后又重新凝聚。
而帕克‘砰’一声像是一袋土豆一样重重地倒在地上,翻过身来,仰面看着这一幕。然后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和天蓝一模一样的惨叫:“啊——”
因为他看到六面六点,同样也是一点也不少地正对着他。
只是一阵整齐划一的的惊叹声,让他微微一愣,仰起头,才反应了过来——自己正躺在地上,骰子六面六点对着自己,那不正是全部一点朝上么?
“哈!”这个意外的发现,马上让帕帕拉尔人又得意起来,他正准备爬起来向天蓝说点什么。可正是这个当口,幽灵杰弗里缓缓伸手出来,抓起骰子一掷。
当尘埃落定之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用一种见了鬼的神色看着躺在地上的小胖子,各自心中发出了一声暗骂,这个简短的音节翻译成地球上的语言,差不多是同一个意思——
“卧槽!”
半空之中——
五个一,一个二。
……
“找一个女人?”方鸻楞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我们只是察觉有人在暗处窥视,至于对方是什么人还不能确定。”
“巧了,”那人说道:“我们也是,不过我们倒是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他用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是个罗塔奥女人,头上带耳朵那种。”
方鸻微微一怔,心中下意识闪过一道倩影。但他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有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方的?”
“大概几分钟前。”
“哈,我们也巧了,我们也是。”帕帕拉尔人脱口而出。但刚说完,就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对,他回过头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古怪。
方鸻又这才问道:“那么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对方的?”
那人也意识到不对,有些犹豫道:“我们是在藤叶女士旅店附近遇上那女人的,你们呢?”
“我们是在渔夫岔口。”
迪克特在后面淡淡地答道。
渔夫岔口和藤叶与女士旅店可差着好长一段距离,那些人听了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哈,我说什么来着,”只有帕克洋洋得意,说道:“多半是那个不存在的女士,有些人还不相信。”
天蓝气得在后面抬脚就把他踢了一个跟头。
帕帕拉尔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法国小姑娘抬头望天,一本正经地回答:“自然是那个不存在的女士踢了你一脚啦。”
惹得众人一阵低笑声。
这个小插曲缓和了双方之间的气氛,对方那个领头人让自己一方的弓箭手放下武器,这才走过来向方鸻伸出手来,露出一个自以为友善的微笑道:“我叫汉森,这个冒险团的团长,十四级铁卫,各位是为多里芬的三物来的吗?”
方鸻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人。
铁卫士是战士的二阶头衔,经验达到二十万以上,在防护技能上投入经验多过进攻技能时就会获得这个头衔。这一职业往往是队伍的中坚,自然不能太弱不禁风,而此人也符合这一标准——虎背熊腰,甚至可以说有些发福,穿着一身普通的锁子甲,四十多岁的一个中年人,微微有点谢顶。
方鸻和他握了握手,有力而粗砺,看起来也是饱经风霜。而对于对方的问题,他也没反驳,只点了点头。
“那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阁下是战斗工匠吧?”汉森立刻打蛇随棍上,一边询问一边不住地看向方鸻的堡垒式步行者。
“合作?”方鸻怀疑地看着这家伙。“怎么个合作法?”
“还是我来说吧。”这时一个个子相当高,披着一条长斗篷的男人从汉森身后走了出来,开口道:“这个冒险团是我雇佣的,我只是来研究多里芬这里的现象的,对于魔导器本身没有什么兴趣。”
方鸻抬头看了看这人,对方用斗篷的风帽遮着脸,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来说,成熟而沧桑,看起来年纪也不会太小。这样的人,多半不是选召者。
不过也不绝对,也有可能是观光客。方鸻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确没有穿戴魔导炉设备的样子,问道:“你是学者?”
“算是。”那人不置可否地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做任务,你们帮忙,完事之后我们负责拿东西?”
“可以这么说。”
方鸻想了一下,答道:“我需要和我的同伴讨论了一下。”
“请便。”那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方鸻自便。方鸻才把其他人拉到一边,询问了一下需不需要走这个流程——毕竟他们也不是为了什么装备来的,同样是为了拜龙教徒才来到这个地方。
“当然了,”帕帕拉尔人理所当然地答道:“如果东西没拿到,拜龙教徒也没遇到,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对于帕帕拉尔人来说,浪费时间是可耻的。”
“这话你最没资格说。”天蓝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姬塔则犹豫着答道:“艾德哥哥,目前我们没有别的线索,总的来说多里芬的三物还算是这个废弃城镇之中唯一有价值的主线,也是遇上那些人概率最大的一种可能性,我们先前不就是这么认为的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些人可靠么?”方鸻看向艾缇拉和希尔薇德。
“各位还记得,我们离开艾尔帕欣多久了吗?”希尔薇德简单地反问道。
“我算算,”帕克立刻板着手指头算起来。“一二三四,一二三,差不多三天了吧。”
“今天过了就是第六天。”方鸻明白了贵族少女的意思,第七天布丽安公主为他们安排的船就会抵达短湾,但他们不可能到那个时候才离开多里芬。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横竖也只有一天时间而已,但多里芬的三物,一天之内只会出现一次。
艾缇拉则传授他经验:“冒险者之间合作进行任务很正常,但不能太过放松警惕。”
方鸻再看向迪克特。
年长的骑士则显得有些无所谓。“我本身就是来调查亡灵潮的,自然也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言下之意就是听从安排。
统一了意见之后,方鸻才找到那个男人,不过他没有直接同意对方的要求,而是提了自己的建议。表示既然是合作,以公平起见任务过程之中还是应当以贡献度来分配战利品。
这个提议令男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反对。倒是那个冒险团的团长,汉森显得颇为高兴的样子,既然以贡献度来结算,那三件装备之中他们再怎么也能拿到一件,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方鸻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两人的反应,就明白这里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汉森的表现在他的预料之内,而如果对方表现得不喜不悲,那反而才有问题。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他才继续问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阁下可以回答我么?”
那个男人看了他一眼,虽然看不清神色,但大约是在皱眉。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淡淡地说道:“一般来说,我不会轻易回答问题,但作为合作者,你可以问,如果我可以回答,我自然会回答,但如果不可以,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我没工夫编造一些谎言。”
方鸻楞了一下,心想这人的口气可真大。他问道:“学者先生,在这之前我听说多里芬被一伙人占据了,请问你们是怎么进入这里的呢?”
“这个问题很多余,你们是怎么进入这里的,我们自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