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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年收获的粮食不少都未能及时晒干,而汉军方面因为战争在即,所以不得不加快的征收步骤,两相逼迫之下,农民只得上缴那些湿淋淋的粮食——这当然不可能为衙门的官吏所能接受,于是矛盾就很自然的发生了,随着规定缴纳日期的临近,汉军衙门的大小官吏个个心急如焚,而农民却又坚决不肯上缴超过重量的粮食,在官府疯狂的催逼之下,白洋淀湖区的一些农民首先发动了“躲官”运动,这批人纷纷藏匿了粮食,划着小船逃到芦苇深处,拒绝与征税的官员和衙役接触,于是勃然大怒的官员们立即组织了衙役和壮丁进行“清剿”,当事件发展成武装冲突之后事情仿佛一发不可收拾,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这些农民甚至开始在白洋淀深处了几处小庄子打造武器、囤积粮食长期对持。

当局势急剧恶化之后,这件事情自然就没有谁胆敢隐瞒下去,而当林风接到这份求援文书的时候,保定地区的叛民已经聚集到了数千人之众。知悉情况之后,北京方面立即作出了反应,在林风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情比农民暴动更可怕了,老实说他不怕什么八旗绿营,也更不在乎什么蒙古铁骑,但唯独对农民运动敬畏万分,尤其是现在北方各地烽烟四起的时刻。

随着中南海的一连串命令,汉军政府和军方立即行动起来,在接到报告的当天晚上,八百里加急的命令马上出发,保定府的知府以及相关责任官员丢掉了乌纱帽被勒令回京述职,而驻守顺德的汉军第二军刘栳泗部同时接到了总参谋部的命令,全军开拔进驻白洋淀湖区,林风发给刘栳驷将军的军令上口气严厉非常,居然把那些乌合之众尊称为“敌军”,而且还限令刘栳泗部半个月之内剿灭这股“敌军”。

相对与装备齐整训练有素的官军,仓促起义的农民显然没有做好相应的战争准备,实际上北京方面的反应之快、军队开进之速大大出乎了起义军的预计,本来在以往的经验中,官府要调动大军征剿都得经过层层请示文书往来,没有个把两个月是难得出动的,所以当第二军在新任保定知府的配合下封锁湖面之后,懵懵懂懂的起义者们才省悟过来,本来在最初的几天之内,义军还有机会利用汉军未完成包围圈的空隙突围转进,然而不幸的是,在如此危险的时刻,这支草草汇拢的义军却因为几个首领争夺领导权发生了内讧,经过一阵短暂而激烈的火并,最后的胜利者坐稳了龙头老大的位子,而第二军的包围封锁也已经完成。

这次绞杀农民暴动的行动得到了广大地主的强烈拥护,事实上在最当初这些农民在湖区深处聚集的时候,附近周边地区的地主以及富农就惊恐万分,不少人甚至在很早的时候就未雨绸缪的收拾细软准备逃难,邻省的杨起隆四郎会大起义实在是吓破了无数人的胆子,所以当这次实力雄厚军容雄壮的官军开过来的时候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箪壶浆食的感觉,有了主心骨的地主当即组织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民团来刘栳泗帐下报到,于是战斗还未打响,刘栳泗除了获得不少给养之外,还凭空多出了两千多人的“友军”。

围困四天之后,汉军第二军在广大爱国地主的配合下征集了大批船只,在熟悉地形的友军引导下对负隅顽抗的起义军发动了进攻,没有任何悬念,虽然起义军勇敢驾驶着舢板对汉军发动了自杀性攻击,而且还进行了颇有技术含量“火船”攻击,但这并没有对拥有大批火炮的汉军造成威胁,实际上当官军排炮轰击之后,后续的兵员还未来得及出击,深受强大火力鼓舞的友军就乱糟糟的展开了接舷战,随着义军舢板的败退,民团在未得到命令的情况下自行的进行了追击,敌我不分一团混乱的人流令负责进行反登陆作战义军将士无所适从,于是在没有任何火力准备的情况下,大批火枪兵毫无阻碍的登上了小岛并且顺势接管了义军的第一道防线。

当官军站稳脚跟之后,义军开始小批小批的投降,但这并不妨碍民团壮丁的屠杀,实际上这批义军的实力并不是很强,三千多人几乎有一半是义军的老弱妇孺,而在之前的水战和登陆战之后,义军的主力就几乎崩溃了,失去了组织的起义军战士以乡邻以及朋友为纽带进行零散的抵抗,他们的首领在最开始的水战中因为不熟悉汉军大炮的射程,而偏偏又乘坐着最大的一艘渔船,于是在第一波轰击中就重伤陨命。

当刘栳泗的中军登上小岛之后,战事已经无法控制,火枪兵们列着整整齐齐的队形,目瞪口呆的看着友军发疯的砍杀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在出发之前,地主们悬出了赏格,用白花花的银子大批收购义军的人头。这些人显然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不少人在汉军将士的注视下,肆无忌惮的剥开裤子强奸女人,凄厉哭嚎的儿童并没有引发任何怜悯和同情,士兵们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人在几天之前同样也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战斗在疯狂的杀戮中结束,三千多人的义军全部阵亡,整个小岛上遍地流淌着殷红的血液,大部分地表都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小岛上的所有建筑物都被拆卸下来用于焚烧尸体,数个时辰之后,军队迫不及待的撤离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在大汉保定知府的命令下,三千多颗头颅被小笼装好,沿着州府的各条道路排开,钉在了各个驿站、市集、县城最显眼的地方,在营造出足够的恐怖气氛之后,汉军政府的个个地方衙门接到了李光地越级下达的命令,秋粮的征收期限被大大放宽,而征税官吏甚至地主们都被要求减缓征收力度。

由于衙门的残酷镇压和有限度的妥协,尖锐的矛盾被暂时搁置,这次暴动给了各级衙门一个不小的打击,不少官吏和衙役在下乡之后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而血腥的镇压同时也令农民噤若寒蝉,幸运的是,不久之后天色放晴,乘着这个机会纳税人晒干了粮食完成了义务,而当大汉政府第一次赋税征收完毕之后,汉军控制区上上下下不由自主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相对于直隶地区,汉军政府控制下的绥远、山西大同以及宁锦地区相对平静得多,由于对曹家兄弟承诺在先,加之在之前进行过一定程度的土地革命,辽东地区的农民显然对汉军政府更有感情,所以在征收赋税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更令林风欣慰的是,去年迁移过去的流民也获得了丰收,金薯和洋芋相对于脆弱玉米和小麦,更加不挑剔土地的生熟,而且产量也翻了几倍,这片黑黝黝的处女地肥沃得令流民们欣喜若狂,比起他们家乡那些贫瘠的土地来,这里简直是种田人的天堂。

因为征税中的意外,汉军的战争计划被大大推迟,本来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在征税的同时,大汉骑兵第六军马英部作为北伐第二梯队,在充分补给之后就应拔营出征,但由于农民暴动的关系,汉军方面谁也没有把握治下的农民不会发生第二次起义,所以驻守各地军队都不敢轻举妄动,而马英部作为现在的唯一机动打击力量,自然作为总预备队原地待命。

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当然非常之令人难受,这次对农民的屠杀彻底让林风清醒了一把,在这之前,林大帅一直出于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中,长时间以来,在内心深处,他都飘飘然的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拯救者,超脱于这个时代,而这次血腥的镇压让他对这个混乱的世界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也让他更进一步的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种混乱的感情冲突让他很是失落,很是郁闷几天之后,他索性懒得想了,无所谓了,反正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也容不得他走回头路,既然已经堕落成一个军阀和独裁者,那就干脆干到底。

反正不是有这么一说么,那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就等于走黑道然后开公司漂白么?咱们中国人流行成王败寇,所谓红花绿藕都是一家,管他黑道白道,只要能漂白,谁敢说老子原来是黑的?!

顿悟之后林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又高了一层,看来这个搞政治真的有点象修道,没点修为还真的玩不下去,在这个良好的心态下,林风立即着手扩大汪士荣的特务组织,同时组建一支正式意义上内务部队——其实之前这种内务部队也不是没有,一直以来都掌握在巡检都御使陈梦雷手中,这件事情说起来确实真的有些搞笑,按照中国的历史传统,就官僚体系来说,陈梦雷的这个职位类似于“左都御使”或者“御使中丞”之类,是地地道道的文职官员,但到了汉军政府这里,都察院却变成了一个半文半武的怪胎,一方面行使着传统文官职权,一方面却掌握着一支独立在文官系统之外的“衙役部队”,这支部队主要由军方的退役人员组成,大部分都是原来率先投靠林风的京城地痞流氓,之前这支部队驻扎在北京城的各个角落,充当治安军的角色,全军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陈梦雷给它起了个名称,叫“大汉督察院衙卫”,实际上不论是军方还是政府,之前都把它当作承天府的衙役,只是不由承天府府尹指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