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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绮雯端着热饮子,袅袅升起的热气熏得她眼前雾气蒙蒙。视线中小鎏氏霜色的裙角垂及地面,她心里又生出浓重的讥讽之意。

踏着亲姐姐大鎏氏未凉的尸骨上位的小鎏氏在这里装作什么深情厚谊,她配吗?太子不知当年真相,她却从父亲那里听说过。

若是太子这棋废了,那更好——如法炮制杀了小鎏氏,夺了小皇子来作凌家的傀儡,父亲的宏图大业,指日可待。

小鎏氏瞥见凌绮雯双目失神,捧着杯子的手指泛红,出声温柔嗔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如此入迷,小心烫到手!”

凌绮雯回过神来,将杯子放在身侧,撒娇讨好道:“绮雯只是在想陛下什么时候才能转好,替姨母担心着呢。”

小鎏氏对凌绮雯比对太子纪少瑜更多几分真心,她膝下无子,听着凌绮雯的撒娇,心里顿时一软,温声问:“累了吗?”

“绮雯不累。”凌绮雯小口叹气,蹙眉絮絮道,“姨母,怕是表哥恼了我了。这些天进宫来都不曾见到他,他如今卸了任倒逍遥快活了,整日与佩安侯在一块,肯定是听了佩安侯的念叨,疏远我了。”

“你还小呢。帝京好儿郎如此多,你何必挂心在他身上?”小鎏氏还想借着凌家的势力为自己的皇儿护航,她之前想借凌家联姻让陛下忌惮太子,如今这招用不上了,那何不再为凌绮雯寻一门权贵。

周定鹤进来禀告命妇女眷已至鸾凤阁前厅,只待小鎏氏去主持。凌绮雯扶着小鎏氏起身,周定鹤跟在她们身后,他细白的手悄然从袖子中探出,幅度很小地比划了一下。

小鎏氏带领二三十位命妇与女眷在专门收拾的一间道堂里,对着神像与昭赟王朝先祖昭曦神君像,净手、焚香、冥想祷告整整六个时辰。

按流程,接下来鸾凤阁宫人该去各个皇子公主殿中请他们同来做第二道。诸位命妇等候时正好凑在前厅用茶点垫垫肚子。

小鎏氏神色戚戚,几位低位嫔妃所处的小殿下陆陆续续到了,不知下面哪一位夫人瓮声道了一句:“诶,怎么不见太子殿下?”

请来宫中的大多家住照花坊中,流言疯传了几日,她们家中主君都持观望态度,也嘱咐她们出门在外不要乱嚼舌根。但这不意味她们自己心底没有想法。

听得这声起,更有一位大胆的夫人嘀咕了句:“我昨日似还在葳芦轩看见了殿下,也不知是不是我眼睛花了。”

这时去东宫请人的莨大姑姑在众目睽睽下进来跪下,脸色灰如土色,她本应该是很老练体面的姑姑,此刻却犹犹豫豫地张不开嘴。

小鎏氏捏着帕子,朝门外略一张望,焦急问道:“莨儿你怎么不说话?太子来了吗,已有些迟了……”

下面坐着的命妇们面面相觑,城府深的垂眸不去看,性子刚直些的面上已经替小鎏氏不忿起来。

莨大姑姑面色一苦,她以额点地,颤巍巍地说:“太子殿下根本不在东宫里,宫人们说他一连几日都未回来,殿下他似乎一直同佩安侯在宫外同吃同行……”

“住口!”小鎏氏凌厉呵斥道,“你这刁奴乱嚼什么舌头根子。太子他一向守礼孝顺,陛下重病,太子怎么会出去玩乐?定是你在那里臆想着胡言乱语!”

莨大姑姑哀嚎一声,不敢起身,头砰砰撞地,一个劲地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换个人,再去请!是不是你失了本宫的体面,惹得太子不快?你跪出去!”

诸人一看小鎏氏如此和善温柔的一个人满面怒容,又看鸾凤阁最体面的莨大姑姑额头都磕破了皮,忍着泪膝行向殿外,心都纠成一团。

她们中有些也是继室,特别能理解后母难为的苦楚,想起自己家里跋扈的嫡子女,一颗心更要偏着小鎏氏了。

三人成虎,风声树影。原来太子真的心性大变,不少命妇都暗暗决定待回家后要跟自家夫君通气,这般脆弱不堪又嚣张跋扈的太子殿下,怎么能再支持他做储君呢。

沛国公夫人是鎏氏偏支,夫家位高权重,连忙安抚小鎏氏莫要动怒,为腹中皇子考量。

她这话一出,很多命妇倏地眼前一亮,太子不成了,皇后腹中还有一位嫡子。思及此处,期盼陛下快些恢复的心都真切了不少。

胡国公夫人附和道:“莨大姑姑一向稳重,不会信口胡说的。娘娘着人查一下出入记档便知,怕是太子殿下真的不在宫中。”

沛国公夫人看了眼滴漏上的时刻,劝道:“是啊娘娘,时刻将至,不如咱们先开始?”

“也好,先开始吧。”

小鎏氏本就神色低落,又发了通怒,脸色更差,她用手揉了揉额角,让莨大姑姑先起来,让周定鹤去查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