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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是这一子,却逼得张果老在沉思了一天一夜之后,投子认输。

棋局早已过去,胜负也已尘埃落定,但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日子里端坐于此,听一个老者向另外一个老者描述当时两人对弈时苦思的心力交瘁,却仍觉魂魄为之摇动。

当然,这些东西宋果奴大小姐是不会感兴趣的。

她感兴趣的是李曦。

这时节堂里坐的,一个是她爷爷,一个则是她张爷爷,说起来她也只好算是以一个提壶倒水的小丫头的身份留下来的,但她自己却懵然不觉,只是自得其乐的一迳儿看着李曦。

有时候偷看,有时候干脆就光明正大的看,有时候笑着看,有时候则皱着眉头看。

百无聊赖小儿女。

然后,午饭时候快要到了,那宋升换了家居常服之后再次过来请示了几句,随后便有人单在门口支着暖帘,屋里人只觉得外头一股股凉风嗖嗖的刮进来,几个侍女云步飘摇,便把菜馔酒碟都送了上来,三人面前各有小几,还有一个位子也不知是留给宋升的,还是给宋果奴的,总之是一共四席。

布完了酒菜,那宋升便在宋璟下首的一处小几前坐了,算是陪客。

富贵人家讲究个父子不同席,但那是吃大席的讲究,此时无论从气氛还是规格上看,招待张果和李曦的,倒更像是家宴,因此宋升便坐得坦然。

当然,坐落之后,照例是以两位老人喃喃自语一般的对话为主,李曦眼下算是跟着张果老,而宋升的身份也只好算是个陪客的,因此两人都不便插话与打断,事实上他们两个人所聊的内容,也少有人能插的进去。

一个退休的老政治家和一个在位的老神仙坐在一起,不聊政治,不聊神仙,只是彼此都极为动情地聊起了如何种菜。

据张果老说,他在恒山一处谷底里自己辟了一块大小约有两亩的菜园子,而宋璟也说,就在这座府邸的后院,他也有一座不小的菜园,便此时家里吃的白菜,也是他自己种出来的。

李曦此时年少,难解其中况味,宋升虽说素来行事老成,到底也才四十来岁,心思自然还是扑在做官上的,对这些也都不感兴趣,因此两人便坐在那里闷闷地喝酒,听两个老头儿在那里交换和探讨习圃的学问。

然后,李曦微微有些走神,也不知道他们上一句正在聊着什么,突然就听见张果老说:“我这徒儿此前在蜀州就种过菜,据说还开了好多家铺面,专门买菜,为此而解了当地水患之灾啊。”

李曦回过神来时,只听见“水患”等几个字,然后就只见屋子里几个人都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宋璟更是捻须微笑目带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