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并不像那些普通的读书人一样看不起李富贵,正如他所说李富贵训练出来的军队让他吃惊,自己也办团练,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事实上自己那几千人到现在还是乱糟糟的,连个阵势都排不好,打仗就凭着一股狠劲,一窝蜂的往上一拥。这种战法实在与兵法不符,可是自己又一直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可是自己进城后看到的几个巡逻队就不说别的,单说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就能给人极大的震撼。可是听到这位李大人说自己是个书生不宜领兵还是让李鸿章觉得不痛快,实际上李鸿章早已确定投笔从戎才使自己飞黄腾达的必经之路,当然他没有把这种不快表露在脸上,在他看来若是能依附于富贵军应该比投靠曾国藩强,这个李富贵没学问,不过好像对有学问的人还是蛮看重的。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少荃正当投笔从戎奋力剿贼,以报圣恩。”

李富贵再三暗示李鸿章放弃军队,可是李鸿章却始终不肯松口,弄得李富贵也没什么办法,急得他心头暗恨: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头派两个团装成太平军把你那点人吃掉,看你还跟我玩什么投笔从戎。接下来两人谈得到是非常投机,李鸿章虽然是进士出身不过说话酸味倒不重,话语之中针砭时弊倒也有些独到之见,而李鸿章显然也对李富贵的洋学渊博感到吃惊,在他看来李富贵随口而来的那些东西似乎不太像是吹牛,因为对洋人的那些玩意自己倒也知道一点,一加印和李富贵的确没有说错什么,可是他话中所说却十有八九是自己不知道的,由此可见这个人实实在在不能算是个老粗,老粗的脑子怎么会有这么明白。当天两人一直饮酒到深夜,又换了帖子,这时的李富贵已经完全没有想杀掉对方的念头了。

当晚李富贵躺在床上还在思量着李鸿章的事情,今晚上喝了不少酒,不过经过这两年的锻炼李富贵已不是初到贵境的那个中学生了,现在他的酒量相当的可以了,不过看不出李鸿章斯斯文文的喝起酒来居然也不差。从今天的谈话中李富贵能够感觉到这个李鸿章的确有依附自己的意思,但是从他死死抓住兵权不放来看,好像他还有不小的野心。不过总的来说李富贵并不害怕有野心的人,他最怕的是笨人,因为不管哪种人都有他自己的逻辑,唯独笨人没有,或许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反正就算有也像布朗运动一样,如果是敌人的话那还好一点,只要自己这边做好防范也就是了,可如果是朋友的话那就让人头痛死了,因为你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而他又就呆在你的身边,威胁极大。唉,其实自己劝他弃武从文也是为他好,书生治兵并不是一个好法子,对付农民起义或许还能顶点用,要是面对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战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他肯从事洋务的话,自己几乎可以全力支持他。唉,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你说你一个写八股文的你打什么仗啊。

接下来的几天李富贵一直陪着李鸿章,弄得李鸿章是受宠若惊,同时也对这块地方所表现出来的活力深深地感到吃惊,最让他惊奇的就是民众对富贵军的态度,实在不明白这个李富贵是怎么训练出这么一支仁义之师的,其实自己也明白军纪的重要,军队需要秋毫不犯,可是真的做起来谈何容易,毕竟这些都是自己的手下,你还需要他们为你出生入死,真的要板起脸来自己做不到,更何况要使驭下过严,那怎么能让部下对自己忠心呢。当兵的只要能打仗,其他的嘛能过就过了。不过富贵军显然颠覆了他的观点,这些当兵的训练的极苦,军纪极为森严,可奇怪的是他们整天都兴高采烈的,没事还总喜欢搞个合唱什么的,洋鬼子的治军方法还真是奇怪啊。

还有一件事让李鸿章有些不解,自从否定了李富贵是个老粗之后李鸿章不断在李富贵的身上发现市侩的一面,“有什么好处”已经成了侍郎大人的口头禅,算盘打得极精。这让他改变了最初的打算,在来凤阳之前李鸿章甚至有收服李富贵的想法,那时他认为李富贵只是一介武夫,能打仗外加运气好,不过武夫毕竟是武夫,前程终究有限,如果自己利用这根梯子爬了上去,将来利用同袍之谊笼络住他,那真是太完美了。不过现在来看这个人虽然可能的确不识字,但绝不是没有学问,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刘项原来不读书”,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自己恐怕终生都会被这个人压住一头,既生瑜,何生亮啊。

虽然有些嫉妒,但李鸿章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比自己强的人都杀掉,当前跟着李富贵走显然是最快的捷径,只要自己捞到一些军功,凭自己的家事与学问必能荣等高位,那是不管李富贵的地位是高是低都将使自己的一个助力。所以在离开之前李鸿章爽快地接受了李富贵提出整编他手上的团练的要求,毕竟李富贵奉旨帮办两江团练,自己这支队伍本身就受制于他,再加上那几千人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与其推托还不如先行依附以捞取资本。

十里长亭依依送别,两个人表现的都是伤感十足,看着李鸿章的队伍渐渐走远,陆归延低声问到:“你好像很看重这个李少荃?”

“你怎么看呢?”

“是个人才,但我怕他不和咱们一条心。”

“他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我比较放心。”

第九十五章

送走李鸿章后,李富贵对于这个人又仔细地加以了一番斟酌,最后他作出了一个他以前从没有想到的决定:他需要善待李鸿章。李富贵仔细的比较了这一百多年来中国的历史发现了一个现象,中国太缺少肯做事的人了,几乎每个时代都是站在边上骂的人占大多数,不过李富贵也并不认同清流误国、清谈误国这样的观点,国家的情况摆在那里,总不能不让人说话吧,他只是认为清流清谈多了才误国。实际上干的人和骂的人中国都需要,但是这里面必须有一个平衡,可是遗憾的是这样一个平衡却始终建立不起来。李鸿章是个干事的人,当然他有种种缺点:自私护短、胆小怯懦、眼光还不准,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特征李富贵决定原谅他,他希望以自己为榜样,从现在开始中国人可以对做事的人更宽容一些,这也算是千金买骨,便宜李鸿章这小子了。

而在李鸿章之后李富贵又想到了关于人才的问题,这个时期中国能称得上人才的人往往出于湖南、安徽、广西,在李富贵看来应该是这场太平天国运动给了这三个省的人才脱颖而出的机会,而不是其他地方没有人才。除了那些真正称得上百年不遇的天纵之才,其他的人才由于每个省人口的基数非常之大按理说在各省之间应该是平均分布的,起码相差不会如此悬殊。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些人额头上又没有写字,怎么才能把他们辨别出来呢,自己亲自去找在初期算是一种应急的办法,但最终必须通过制度来实现这种功能,可惜这种制度在李富贵的记忆中还没有出现过。不过考虑到现在特殊的国情,李富贵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李富贵打算在民间弄一些新鲜玩意,什么唱歌比赛啊、运动会什么的,能很快接受这些新事物的人应该对自己有用。

借着军民同乐的名义各种竞技联欢活动在好几个县展开,组织形式借鉴了庙会的方式,这种充满乡土气息的活动得到了大众的欢迎,而且李富贵发现在这个活动中江苏兵和安徽兵的关系变得融洽了许多,这让他发现了一个解决军中老乡结群的问题,以前这个问题李富贵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个时代的人口音都非常重,李富贵曾经在茶楼里听过几个皖南的商人聊天,那简直就是外国话,你很难对这样一个人产生认同感,相对来说富贵军中这个问题还不算太严重,毕竟都属淮河流域。这天李富贵亲自参加了一个小镇的一个民间运动会,他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村民们在那里热热闹闹的玩着类似于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边观察地方组织者的表现,李富贵只拿出了很少一点钱置办彩头,而得到这样一个效果让他非常满意了,可惜作组织工作的那些年轻人表现平平,从事组织工作的人不得超过三十岁这是李富贵定下的规矩,毕竟人才不是发掘出来就完事的,后面还有巨大的培养工作要做。

回到凤阳亲兵向李富贵报告杨天求前两天从颍州回来了,“哦,他回来了,太好了,赶快让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