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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八六二年春天的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废除八股、古文的运动还是把所有的人都卷了进来,这一次李富贵所掌握的各种媒体不再是一边倒的宣扬废除科举的好处,而是你来我往的演出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大辩论。而本已被李富贵逐渐收服的士人们也都跳了出来力保科举,这一次不再像以前的辩论那样只是意见之争,这实际上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所以这些士子们第一次真正的方下身段出入酒肆、茶馆、戏院走到工农当中宣讲科举的好处,因为他们知道李富贵并不喜欢科举,而且对他们这些读书人也缺乏尊重,所以如果这位两江总督大人真的被这种邪说所迷惑那光凭读书人是无法力往狂澜的,所以必须发动各种力量,包括他们所有的亲族来反对这件事。

对容闳来说造成一个废除科举的声浪只是这次的副产品,他们真正想告诉大家的是在废除科举之后大家虽然无法再通过科举这条道路作上朝廷的官,但是两江却有大量的空缺等着他们,现在的两江因为发展迅猛经常有各种各样新出现的官职,官民比例也较以前有了上升,虽然这些职位并不高但是只要干得好都有升迁的机会,即便是在小巡警当中也有干到警察局长的,通过反复的计算容闳要让士子们知道在废除科举之后他们的前途不但没有被断绝,反而越走越宽了。

这一着的分化作用的确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在两江的官僚体系中官和吏早就混到了一起,实际上自从那次大保举之后除了转业军队干部就再也没有过一个普通人能够直接去当官的事情了,即便是转业军队干部也必须在基层干个一两年才能向上提,由吏入官的道路已经逐渐被人们所接受,所以也的确有不少觉得科举无望的士子想要换一条路走走,现在一听说科举改学堂能有这么多好处立马就到两江学堂报名去了。

不过大部分人仍然举棋不定,毕竟科举对他们的影响实在太深了,很多是人根本无法想象如何在一个没有科举的世界生活。在经过一个月的激烈讨论李富贵觉得该他出来收拾局面了,这一个月来前来游说、上访的士人不计其数,对于那些不太好挡驾不见的李富贵总是耐下性子见一见,有些满嘴大义的顽固分子他只是好言劝慰,这些人视金榜题名为自己的毕生理想,一张嘴就是国将不国的大话、空话,对他们李富贵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只能说一些含含混混的言词来打发他们,实际上李富贵觉得这些人也挺可怜的,他们的一生都寄托在非常遥远的那么一根骨头上。而大多数人则是来打探内幕消息的,毕竟像这样能够直接走到李富贵面前的多少总有那么点背景,对他们来说弄清楚李富贵的真实意图,然后顺应潮流来为自己和家族争取更多的好处才是最关心的。

对于这些人李富贵总是很耐心的解释未来的官僚体系,在将来官和吏都被称为公务员,那个时候一个县的公务员再怎么精简也不可能少于一百人,好像现在的连云港说以来还是一个镇的编制可是它的公务员已经差不多有三百人了,当然作为一个繁荣的港口它有一定的特殊性,但是这毕竟说明了一些问题,那就是一个县只有一个县令、一个县丞再加上几个衙役的体系将被彻底的放弃,随着经济的发展将会有大量的职位涌现出来,而且基于高薪养廉的指导思想公务员都能过上一种体面的生活,工作成绩出色的话当然可以升职。至于是不是要马上废除科举李富贵并没有说,他对众人的解释是在两江科举生是肯定没有前途的,不过如果大家非要去挤那个独木桥那李富贵就不去动科举,不过他总是在这个时候对科举的前途发表一番悲观的言论,并且拿出自己的例子来炮制最早的读书无用论。

李富贵结束这场辩论的方法是组织一场更大的辩论,在他发布的告示里宣称基于民间的这两种观点斗争的非常激烈已经影响到了两江的安定团结所以总督大人决定组织一场公开的大型辩论赛,由正反双方派出代表在大家面前进行针锋相对的讨论,由总督大人亲自任评委,未来究竟要不要科举,要不要古文就由这次辩论会决定。

这个告示一贴出去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这代表了李富贵已经受到了那些坏分子的影响在考虑废除科举的事情了,而这场辩论赛对于两江士林就是生死的决战,众人都相信如果在这场辩论会中被判定为失败的一方的话李富贵是不会对他们客气的,毕竟李富贵已经作了太多的惊世骇俗的事情,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去挑战他的决心了。

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士林中选出的四位代表中竟然有三个是不愿意参加科举的民间大儒,这些人并不沉溺于八股,完全是在儒学中寻找自己人生的指引,所以对儒家经典啃得比较透,而且平时访师会友也经常进行一些学问上的切磋,在辩论这个方面要远远高于一般的儒生。对于这场事关无数人身家性命大辩论所有人都不敢等闲视之,众人在讨论大赛中将要使用的策略的时候沈效愚提出了他的观点,“我看总督大人是被这帮狂生给绕昏了,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一个昏招来。”处于对尊者的敬重现在的两江士林对于李富贵已经很少正面的批评了。

“还请则如兄指点一二,我们也知道李大人是被坏人蒙蔽,可是究竟如何做到的我就不是很明白了。”智囊团中有人没有弄明白沈效愚的逻辑。

“实际上我们这次辩论的有很多东西,八股、科举、儒学、古文,这些东西岂可混为一谈,相对来说八股最是缺乏根基,也不过几百年的历史,而且它的创建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以这次辩论中想要保住八股恐怕不那么容易,”沈效愚自己就不参加科举,实际上他对八股文的确不大看得上,“可是科举和八股并非是同样的东西,自从隋唐开科取士以来,历朝历代都用这种考试的方法,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当然不是,通过考试选需人才怎么也比推荐来的公平,所以李大人即便不用八股他还是需要科举,只不过考试的内容变化了。”

“那不考八股,考什么呢?我们可都是学了半辈子的八股文了。”有人听出沈效愚要放弃八股的意思,赶忙追问道。

沈效愚看了提问的人一眼,轻轻的笑了笑,“李大人对八股的反感恐怕不用我向大家多做解释了吧?这两届乡试他都反向取士,简直可以说对八股深恶痛绝,要是大家非要在这个方面顶着来那不用辩论我们就已经输了八成了。其实考不考八股我看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考的是儒学和古文这秀才、举人总跑不出各位的手心,是不是?”

这话的确把很多人心中的疑虑给打消了,“则如兄说的有理,不过这样的科举朝廷能承认吗?”虽然通过这种科举大家可以在两江捞到个小官做,但是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承认那就做不了进士了。

“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棘手,不过摄政王也是个喜欢新政的人物,而且李大人在北京的面子也很大,我想若是大人发话只怕朝廷不会驳大人这个面子。”

“他们现在反对的最厉害的就是八股,而我们在八股上摆下空城计,在科举上反手一剑,避实就虚,高啊。”

“儒学与古文都经过了几千年的锤炼,在这两方面我们更是要站稳脚跟,这样就不怕这些狂生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