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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河镇的工地上出现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物。这条消息现在连曾曼那里都没有拿到,而是通过总督府内部的渠道传到叶韬手里的。总督府下的世家子弟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各自家族都会着力让自家子弟有比较好的条件,有比较好的仕途表现。这些世家子弟身边都有负责伺候的家丁之类的人物。而用这些人来送信,显然要比利用朝廷原有的驿传系统来的快。

毕小青虽然紧张,但叶韬却并不觉得什么。江湖人物来到宁河镇必然有着他们的目的,必然有着值得他们来这里的原因。这些原因里有多少和运河有关,这才是叶韬想知道的。江湖人物才不会贸然和朝廷作对。哪怕天下第一高手,恐怕也不会找个总督杀了玩玩来证明自己武功有多高强。宽慰了毕小青几句之后,叶韬就吩咐朝宝善堂递拜帖,秘密召见总督府派驻宁河镇的几十关键官员。

毕小青对于这样的吩咐绝无二话,他虽然担心叶韬的安全。但他知道,除了他带来的侍卫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关注着叶韬的安全。

果然,在叶韬还在友善地问店小二宁河镇上有没有什么有点特色的酒楼好让他们一行去享用来到宁河镇的第一个晚饭的时候,先前给叶韬报信的那位官员就来了。这个叫韩东的家伙虽然同样是世家子弟,但却没有像其他一些人那样走叶韬的门路先占好了位置再说,而是通过了那个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来说相当可怕的考试。韩家和高振一系的官员走得很近,但韩家历史悠久,对高家那样几代里就冒出来的家族不太感冒。而韩东通过考试到运河总督府下任职,说不定也算是韩家拓展自己关示网的一个尝试。叶韬原本也没将韩东太当一回事,后来还是在丰恣的提醒和坚持下,将韩东安排在宁河镇独当一面,也算是投桃报李了。而韩东的表现。在诸多初来乍到没什么经验的世家子弟官员中间,着实让人眼睛一亮。

宁河镇原来的县令是个对经济事务了解不多的读书人,对于韩东的一些做法很不理解,有意无意间设置了很多障碍。结果,韩东和家里人沟通了一下之后。走了点关系将那家伙召回丹阳述职,之后会让他升个半级,到其他地方去当官。而如此一来,宁河镇在新的县令到任前,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可以由韩东说了算。由于韩东做事相当爽辣,尤其是在运河工程上布置得井井有条,减少了当地徭役的征发而偏向于使用要给报酬的雇佣民夫的方式,当当地许多老百姓得到了好处,这个临时的地方父母官倒是当得有滋有味。

在叶韬包下的那个小院子里,韩东有些惶急地对叶韬说:大人,您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宁河镇实在有些乱。请恕下官无理,要是大人还不是很累的话,最好马上就走。宁河镇至少要闹腾上那么一阵子叶韬皱了皱眉头,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原先写信给我,说是有江湖人物而已,现在怎么了?”

韩东叹道:“给您的那封信发出去之后的第二天,有人汇报县尉,说是在城南的一处库房有些异常,气味极为难闻,似乎是尸腐气。县尉去看了之后,发现库房里的死者是镇上监狱的典狱。这典狱是在河道上那两个江湖人物现形的那天就告病的,似乎想要离开宁河镇的样子。没想到却死在了库房里。卑职这才明白过来,那两个江湖人物恐怕不是顾忌着宁河镇追索他们,而是因为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了。后来我又给大人写了封信汇报此事,不过,今天忽然大人你出现在宁河镇,卑职才明白,这信恐怕是错过了。”

韩东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卑职这些天都在想方设法调查之前的事情,想一窥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马上宁河镇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江湖人物。倒是有不少东平本地的大门派的人来找我,按着规矩让我行方便。这才让我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一些消息。”

“事情要追述到去年夏天。一个身受重伤的江湖人物来到了宁河镇。由于那个人来路不明,宝善堂乐家没有收治那人。后来,那人就落脚在城西的一家小道观里。那人不肯透露来历,县令大人查问了几次。那家伙都没透露来历,就下令将那家伙收在大牢里。虽然这家伙不是因为什么查明的罪下狱的,但典狱也不能对那家伙有什么特别照顿,就放在一个单人牢房里,除了饭菜不会少之外,其他当然就说不上了。那家伙就死在了牢里。而这个人,就是所有事情的起因了。”

原来这个死在牢里的家伙,是道明宗鹰堂堂主的妻弟邢远,也是道明宗里的一方小头目。这家伙的妻子,却是东平人。去年,邢远带着妻子回东平娘家,却碰上了一些事情,结果,邢远的妻子死了,邢远也堪堪逃到了宁河镇,在无力反抗的情况下,死在了牢里。事情传回道明宗总堂,鹰堂堂主莫冷的面子上挂不住了。道明宗明里是一个道会类型的组织,以蛊惑人心的宗教来吸引信徒。培植实力,在西凌隐隐有要成为国教,影响国政的势头,但在私下里,道明宗的江湖势力也很深。而鹰堂就是统辖道明宗所有江湖势力,并且配合道明宗的发展方向进行刺杀、劫掠、灭门、刺探等等工作的暴力团体。莫冷得到的消息经过了几次的传达,显然有极大的走形,莫冷被告知的是,邢远是在牢里被折磨致死的。

对于江湖人物来说。东平和西凌两国兵争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江湖层面的交流同样是两国朝廷默许的,正如在郇山关系列战役结束之后没多久,东平和西凌之间的商贸就开始逐渐回复,从通过云州和春南过境一直到商队开始正式从几个关口缴税通关,之间才用了两个月。江湖和商旅,正因为了有了这样的人员流动,两国针对对方的情报部署,刺探和反刺探,收买与反收买渗透与反渗透才能展开。但是对于江湖人物来说,在没有得罪官府的情况下,被下狱致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当然,以邢远的身份和在道明宗的职能来说,到底是不是无辜,可就是两说了。毕竟,去年夏天是东平王室直属的情报系统对国内道明宗势力进行清剿的高峰期。邢远这时候还来探亲?鬼才相信。

但莫冷要一个说法,一个东平方面显然不可能给他的说法。他派来了得力的手下,来狙杀牵扯进事情的东平各方人士,那个典狱只是个开始。韩东已经通过京中的朋友去警告了那个正在丹阳等待新的任命的县令,但在典狱死后,一直到现在,宁河镇的狱卒已经死了好几个了。直到最近一阵,由于东平本土的一些江湖人士进入宁河镇,这情况才有改善。江湖人物和朝廷作对,哪怕碰上了再怎么样的事情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当江湖人物而不想被朝廷招募就要有这样的觉悟。莫冷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对东平朝廷的挑衅,更是将东平武林界视若无物。这些江湖人物的到来,虽然有不满于西凌武林界,不满于道明宗的神经质的态势,却隐隐有两国武林界全面交锋的味道。

当韩东明白了这些浮在表面的事情,他一个头至少有十一个大。各地所有的地方官向来最烦的就是江湖人物。这些人好勇斗狠,闹起来的时候街头留下一两条人命,对于地方官的政绩都是很不利的影响,而对于手里正有比较繁杂的事情要负责的地方官来说,更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安抚民心,继续推进工作。而韩东,显然不太想碰上这样的问题。

“有消息说,莫冷现在就在宁河镇附近……这才是问题。天晓得这煞星想要弄出些什么事情来。”韩东有些焦急地说,“莫冷和他那些手下,可都不好惹。道明宗和西凌朝廷牵扯太深,一直都视我东平为大敌,已经不纯是武林界,江湖人物的想法了。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无所谓,但大人督抚一方,是我东平重臣。一旦莫冷知道大人在此,说不定起了什么样的心思。”

叶韬对于周围的人一口一个“大人”的称呼有些不以为然。但从一个东平高级官员的角度来说,的确如韩东所说的那样,情况不容乐观。如果他只是个平民,他或许会对这种江湖上的事情很感兴趣,他会想知道,江湖,是不是像是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那样,是不是有那么多种神奇的武功,是不是有那么多快意恩仇。要说武功,他已经亲身感受过了,如果不是救治及时,或许他就死在那黑砂掌下了。但江湖中的故事呢?他之前曾听好朋友,江湖著名少年刀客关欢说过一些,但关欢所说的也仅仅是行走江湖没多少年头的他的管窥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