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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了平时,张继组也是个油滑了明哲保身的。胡子卿和杨汉辰这些朋友,都是他力所能及的时候才当朋友,所以对于胡子卿西安叛乱和杨汉辰屡遭猜忌,他虽然心中多知道些内幕,但总不想引火上身,招何文厚猜忌,或得罪他人。如今既然云西路借着杨汉辰叛变的事捅他张继组刀子,就别怪他张继组手狠了。“八贼子”,什么是“八贼子”?张继组心中愤愤发寒,忠心耿耿的服侍老头子这么多年,居然落个“贼子”,他怎么能心服。

果不出张继组所料,一贯在下属中搞平衡护短的何长官漫不经心的说:“言过了,小云可能有私心在,但也是出于对党国中心,不忍事态扩大才出此拘押杨汉威的建议。他当初很犹豫,对我再三言讲,说怕伤了同杨汉辰司令的和气。更何况杨汉辰算来也是他师叔辈份,他是投鼠忌器的。”

“这倒奇了。”张继组故作惊惑的说:“小云这么谨慎的人,也知道拘押杨汉威的目的不过是震慑他的鲁莽。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偏要用那么下流的私刑来凌辱杨汉威,还让一个非黑衣社的外人来刑讯,那外人还是杨家的仇人。”

见何文厚惊讶的目光,张继组就简单的介绍了李潇云及他那个上海警备厅的舅舅同云西路的密切关系,及昔日在龙城李潇云如何调戏汉威被驱逐出城,及至姓李的又出于报复娶了曾与杨汉威订婚的女子,结果那个女的嫁到李家还心存杨汉威,两个人梁子越结越深。

“而且黑衣社审问杨汉威用的那下流手段,是个男人都要急眼~~”张继组嘟囔说,“黑衣社那些人又不是头一次,就是为了屈打成招也不用那么下~~~”

张继组一翻话不吐不快,尽数道来,见何文厚已经脸色时青时白。张继组心中暗骂,我看你还说小云是无心之过。

何文厚半信半疑:“这些轶事,都是风闻吧?”

“总座是指哪件?若是杨汉威同那个姓李的流氓的纠葛,这个胡子卿最清楚。当时打伤了李潇云的同伙——蓝帮老赵的侄子,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蓝帮怀恨扬言要废掉杨汉威。还是胡子卿亲自带了杨汉辰去上海蓝帮摆讲酒说和。子卿当场送了一辆新买的福特轿车给赵公子压惊,给足了老赵的面子,才把这事了了。至于西南社刑讯的事,小云真那么公道,怎么国外的期刊里都登载了黑衣社刑讯犯人那不堪入目的照片,听说一张这种照片卖不少钱呢。”

“混账!无耻!”何文厚把水杯打落在地,张继组吓得哆嗦一下,裤脚都被溅湿了。

“你既然知道内情,为什么不早说?”何文厚斥责道。

“属下也怕人议论我张继组结党营私呢,同杨汉辰即便是世交,他平日对谁都远离几分距离,把‘君子周而不比’总挂在口上。”

见何文厚瞪着他一言不发,张继组说:“杨汉辰从来是个闷葫芦,他怎么想从来不说,远不如胡子卿直白。为了津浦会战,他的咳血旧疾犯的厉害,前线缺医少药的,人都快不行了还一直挺了,我这都是后来听赵司令闲聊说起的。津浦庆功宴怕人议论,还撑了病去坚持了会儿子。听说回了龙城人就倒了,吓坏了他媳妇,还以为这人就要不行了呢。”

何文厚忍了气,听了张继组诉着苦,这些话他怕永远不会从杨汉辰嘴里听到。

翁夫子敲门进来,见张继组失态的样子,犹豫了进退两难的说:“这~~我等下再来。”

“夫子,不妨,有事吗?”

“小左从龙城回来了,带来杨汉辰司令给总座的信函。”翁夫子谨慎的说,托托圆圆的眼睛框。

何文厚见翁夫子神色异样,眼睛湿红,知道这些往来信件都会过翁夫子的手。就迟疑了接过这叠摸起来厚厚的信封,打来看来,吃惊的“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