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知笑,浓黑挺直的眉毛微微挑起,眉尾却落了下来,微微掀开的眼帘侵入几丝月光,戾气在琥珀色的眼珠在酝酿,可又在清透的月光中被稀薄地只剩下少许。

“杀人放火,律法所束,如何是内院之事。”盛宣知咬着舌尖才能平复心绪,慢慢地说出口。

他一直以为秀禾镇有问题的只有那队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那群黑衣死士目标明确想要拦住欧阳泛流回太原的脚步,幕后黑手并不难选,光是太原便有三个。

可他不曾想,当日苏锦瑟竟然是被人推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盛宣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人燃烧,愤怒自大脑中奔涌而出,落在僵硬的指尖,连轻轻弯曲都觉得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消磨澎湃的戾气。

苏映照冷汗淋漓,刚想说也许都是胡闹,突然被盛宣知眼角狠厉又不动声色地眼神给逼了回去,宛如掉落在冰天雪地的洞窟中,一瞬间遏制了他的呼吸。

一行人沉默且忍耐地来到苏家祠堂,黑暗中的祠堂只有中堂的长明灯幽幽亮起,在无尽夜色中倔强又坚强地燃烧着灰烬。

守门的仆役远远看到一行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就大喊:“侯爷息怒,都是七娘子逼着老奴开的门啊,都是七娘子的错啊,与老奴无……”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开,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狼狈地趴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

只看到一尊冷面煞神站在自己面前,面如白玉,眼似黑玉,神情冷厉,锐利锋芒的下颚紧紧绷着,眉梢眼尾俱是寒意。

“御前失仪,拖下去仗责三十大板。”欧阳太监面无表情开口说着。

两个小黄门动作麻利地捂住守门管事嬷嬷的嘴,把人拖了下去。

苏家余下的仆役顿时鸦雀无声,再也不敢放肆,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苏映照更是被随后传来的闷哼声吓得满头冷汗,不得不眨了眨眼睛把滴入眼中的汗珠眨个干净。

盛宣知低下头,青石板上几滴鲜红的血渍落在上面,朦胧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模糊了血色阴沉之色。

苏映照这回眼尖极了,脑子也转得飞快,擦了一把汗,大声呵斥着:“还不把地面收拾干净,没有规矩的东西。”

底下人慌乱成一团,有人捧着白巾就要上前,只听到殿下冷淡地拒绝道:“不必了。”

他的视线从血渍中收回,率先跨过地面上地血珠入了院内,修长挺直的背影入了祠堂大门,坚定认真,站在斑驳森冷地祠堂面前,脸色不辨阴晴。

苏映照见状,也管不得那血不血了,连忙抬脚跟了上去,一脚踩着血珠上,在地面上留下狰狞斑驳的痕迹。

欧阳泛流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地下黄门低声吩咐道:“擦干净些,再去请太医来。”

大堂内,王嬷嬷早已把三个嬷嬷捆在一起,那三个嬷嬷衣裳凌乱,被人搜身检查过,袖子粗鲁地撸着,另外一个小厮主动跪在苏锦瑟面前。

王嬷嬷心疼地掏出手帕包扎着苏锦瑟血淋淋的掌心。姑娘手嫩,哪怕只是轻轻一划就露出狰狞的痕迹,血顺着手腕早已湿了袖口,染上裙角,让大红裙摆越发艳丽。

苏锦瑟神情倦倦的,自苏醒后,她精神一直不好,这身子不过两个月的时候,身心接连受到巨创,直到今日也没有缓过神来,不过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有了疲惫之色。

她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撑着额头,受伤的手心放着那块玉佩,玉佩散发出暖意,温暖着失血的手心。那洁白玉佩染上血丝,越发显得妖冶。她半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那朵大红花在鬓角微微低垂,昏黄灯光下,娇嫩的鲜花不在入花枝般鲜艳,穿堂而过的风吹乱整齐的花瓣。

“玉佩放起来吗?”王嬷嬷低声说着。

“不了,放着我安心。”苏锦瑟温柔地笑说着。

众人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一步又一步,坚定而缓慢,一道修长的人影自黑暗中逐渐清晰,露出挺拔锐利的轮廓,先是那双乌皮方头靴出现在灯火下,然后是一角绣着金丝的衣角,最后是那张龙章凤姿的俊脸。

苏锦瑟没想到殿下会来的这么快,一时呆愣着。王嬷嬷机警,立马叩头而拜,苏锦瑟这才回神,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坐吧。”盛宣知的视线从她手心渗满鲜血的手帕上最后慢慢移到她脸颊上,看着她苍白脸庞上越发漆黑的眼珠。

这眼神太过炽热,一瞬让苏锦瑟坐立难安,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低下头不再说话。

“去搬几张椅子来。”欧阳泛流看着空荡荡的大堂,指挥着身后的黄门。

“对对,多拿一些来。”苏映照连忙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