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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逸事,贾敏亦笑了,又免不得露出少许乡愁之色,林如海黛玉急急开解,贾敏方笑开来,反而怕父女二人被自己搁住,又故意说笑话儿解闷。三人均觉此时此日,当为生平最是妥帖一日,酒过三巡,还是恋恋不舍。最后还是贾敏看丫鬟们都打盹,林黛玉也流露睡意,才让各自安歇。

贾敏看着黛玉出门,对林如海道,“玉儿年纪虽小,却处处透着超凡脱俗的味道,真不愧是你我二人之女。”

林如海点头称是,想起今晚黛玉所赋之诗,笑道,“格局是有,到底年纪还小,不够细密,不过慢慢教导,将来在众人面前不至失于应对便是了。”

贾敏冷笑道,“此刻却虑不到这上头,将来求个恩典,撂了牌子,回扬州求配不好?林家族中无人,否则就嫁得近些,与我二人做伴一世罢了。把姑娘送进火坑里,自己荣华富贵,我可做不出来。”

林如海素知她和嫂子有些不对脾气,笑了笑,也不说话,搂着贾敏自去安置不提。

戏作赌双亲密谈

冬至过后,扬州还未太冷,但因黛玉今年身量拔高,贾敏早叫人来量尺寸,为她新做了数套冬衣。打扮上黛玉虽有些想法,但不欲锋芒过露,此刻也没说什么。今日来给贾敏请安,穿的就是两面发烧小褂子,带着虎头帽,一双秋香色五福棉鞋,贾敏见了十分喜欢,搂过亲近了一会,才道,“我的儿,来年带你回北京见外祖母,她定舍不得放你走了。”

黛玉扬扬眉,在她怀中问,“我们可要回京了?”

贾敏忙道,“那却不是,盐政做得好好的,平白回去当什么官,不过明年是老太太七十五整寿,我也五六年没回门了。免不了带着你回去凑趣罢了。”

没想到另类版的林黛玉进贾府会是如此发生,黛玉漫应一声,心想明年也不就过几个月么,老妈的哮喘还得加紧治,路上犯病那就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贾敏却没细察黛玉心思,满心想着如何操办寿礼,去年的沉香佛珠、乌木抱金拐杖倒也罢了,今年却要加点量,主礼要又稀奇又贵重,这可得慢慢访了。

黛玉想的却是另一个人了。她对贾宝玉没什么兴趣,但有一定好奇,不知道这个举世无双的惫懒无赖会是如何一番形状,她自己的所谓倾国倾城之姿也就是好看而已,她的长相完全继承了贾敏,所以没有特别出奇。也不知道贾宝玉的好形容会遗传自何人。

因一日比一日冷,林府早烧起炕来,今日天阴,比往昔火力更旺了几分,贾敏觉得口干舌燥,传热水果吃了几块才好。盐政衙门不好大肆翻修,否则她早做起地龙了。现下只能和女儿吃些水果勉强搪塞。中午便只是一碟小菜,吃些参苓粥。因这适合哮喘缓解期的人吃,贾敏吃了也觉好,一日一碗,和芡实核桃粥换着吃。

林如海今日回家用膳,黛玉中午也吃的简单,一盅鱼丸汤,一盘爆獐腿、一份双禽炒白菜,半碗碧粳米饭,父女俩吃倒是正好,多盛了些米饭就够了。冬日盐运衙门更是清闲,林如海下午便不出门,午睡起后,在家教女自娱。黛玉学了几篇四书,心想这实在无聊得很,但又无法不学,一眼瞥见父亲乘她背书,在看《饮膳正要》,不由得一笑,插嘴道,“阿爹,这有甚好看的?要看食谱,自然还数 《食珍录》和《清异录》了。”

林如海笑道,“不过打发无聊罢了,今日总觉得腻味,外头的饭都吃不下,总要找出个缘由才好。”

这无非就是因为吃惯了菜油,觉得猪油油腻罢了。黛玉一笑,也不理会,继续翻阅《四书》,女孩子在这个社会还是有优势的,至少这些书籍看过就好,并不要求全部背诵下来。贾雨村对功课也催得不紧,只以讲典籍和讲作诗为要。

说话间,贾敏走来含笑道,“每日玉儿常陪着我,今儿被你拘在身边,我倒觉得无聊起来。横竖午觉都醒了,不如我们一家三口玩一会叶子牌成么?”

叶子牌是当时甚为流行的牌戏,通常是不赌钱,贾敏无非还是为了不让林黛玉上太久的课。父女二人哪能不会意?林如海对这个太太历来是言听计从,掷了书本笑道,“好,就赌晚餐东道罢。谁输了,谁张罗晚餐。”

贾敏和林黛玉都笑起来,三人回到东室大炕上,拿了牌来做戏,一个时辰下来,却是黛玉输了。

正是晚饭时节,黛玉皱起眉,故作艰难道,“爹爹,这可怎么好,女儿见识短浅,一向只知道吃,不知道怎么做呢。”

林如海和贾敏哪还不知道她在装样,都是莞尔,贾敏笑道,“我的儿,尽管做去,又怕什么,安排得再乱,你爹爹还能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