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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起混账王八蛋瞎了眼,天天在岸上追着,大队人马又被困在荆州赶不过来,就凭穆泰和铁伦,不成!”

被他叫做四哥的少年沉吟了下,面色也有几分发苦,更多的却是坚毅。

“他们越是要追,我就越是要把东西带回京师给阿玛,弟弟,这不是闹着玩的,江南官场已是腐烂透了,除了盐政还算清白,葛礼往下个个都是猪!是狼!咱们好容易才拿到葛礼家的来往账册,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我也没说就这么算了。”男孩撇了撇嘴,“只是咱们就这样下去也不成,葛礼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咱们也不能挑明喽,我看他们不是今晚就是明晚就能弄到船了,不到天津卫,咱们四个人准被拦下,那就糟啦!”

少年点点头,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拉开窗子看了看在岸边奔驰的几骑人马,想了想断然道,“虽然一直不愿求助于林如海,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今晚派穆泰上船表明身份吧!拼着皇阿玛责罚,也不能让那东西出事!”

他们俩又心事重重地看向了正缓缓往前滑行的楼船……

“姑娘,夜深了,该就寝了。”唇边含着笑意的丫鬟推开船舱门,端进了一盆热水,水面上飘着几朵玫瑰,幽幽清香和舱房里的脂粉香气溶在一起,说不出的销魂蚀骨。几个大丫环坐在床下小几子上陪小姐说笑,小姐却正伏案对镜理妆呢。

“太太那边安置了?”黛玉漫不经心地问,丫鬟们都起了身各自拿东西,紫梨微笑道。

“……还没呢,我刚才让小云去看看,被太太身边的杜鹃给打发回来了,说是有客要来。”

“嗯……那咱们先安置吧,紫梨姐,吩咐厨房别熄火,熬下山药粥、备些上等细点先送去。”黛玉笑笑,掀起镜袱,小云打开妆奁拿粉,最近黛玉自创一项保养秘方,那就是在睡前全身大量搽粉,这是她从后世的《宫女谈往录》看来的,本来是提供给贾敏,没想到贾敏试了觉得好,便让她也依样而为,只是如今在船上不比在家里,就只是搽脸和脖子、双手罢了。

搽完粉,紫梨也去厨房传话回来了,服侍着黛玉安歇,黛玉躺到床上,心里在猜来客是谁,贾敏这么慎重,想着想着也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早起,紫梨先过去贾敏舱房,小云服侍她起来,杜鹃过来传话说是今日早膳各自在舱里用,小圆、小方去厨房传膳,半晌两个婆子端了一碗粳米粥、四色小菜上来,紫梨回来了,四个丫鬟轮流吃饭,黛玉吃剩的将就用了也就罢了。

黛玉吃毕,小云来收拾了,紫梨在一边笑道,“姑娘,昨日来的客说是老爷族里的表亲,是两位表少爷,太太说姑娘用完早饭就去见见呢。”

林黛玉想了想,心里大致也有一点底,只是不太能肯定自己的猜测,紫梨安排换下家常玉色缎袍,穿了一件王字纹红绸小袄,底下一条密密实实的银朱撒花缎小裤,裤脚扎得牢牢的,头发束成一条大辫子,头尾各嵌一颗明珠,耳朵只带着小玉塞子,虽然庄重,但因是一家人,便不系裙、带耳环。

对镜自照片刻,黛玉笑笑起身,小云紫梨扶着她到花厅,门合着,杜鹃在门口站着,见黛玉来了,含笑福身,叩叩门朗声道,“姑娘请见表少爷。”

屋里石榴声音道,“姑娘请进。”杜鹃便开门,黛玉看如此阵势,心中肯定来的绝对不是林家表亲,便端正了颜色进屋。

大船舱里,贾敏坐在主位上,下首东边八仙椅上坐了两名少年,都是身穿鸦青色缣彩袍子,形容也相似,都是容长脸儿丹凤眼,一看就是哥俩,身上除了一个荷包别无饰物,看着十分朴素,但紫梨轻轻吸口气,黛玉便知道衣裳应当是十分贵重。贾敏这时在上首笑道,“姑娘,这是你表姑姑家的真哥儿和祥哥儿,还不见礼了。”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林黛玉心中得意,面上不免露出笑容,轻轻福下身去,年长的真哥儿忙道,“姑娘有礼了。”一拉弟弟,也起身请个平辈安。

三人见礼已过,林黛玉又向母亲请安,贾敏笑着让她起来坐到身侧,安详道,“真哥儿和祥哥儿是京里赵家的公子,来扬州玩儿的,因和管家走散了,偏巧看到咱们的船,昨晚便来相认,已说定了一同上京去,他们就宿在二层两个舱里,你们一路不要冲撞了。”

林黛玉忙笑着应了,贾敏又朝着两位少年道,“我这黛玉性子疏懒,在扬州野惯了,少不得要请两位哥儿多包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