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没,我能受什么委屈,天大的委屈有组长扛着呢。”摘掉护齿,唐喆学粗喘着气,两道剑眉因疼痛和心塞拧起,重重压在深邃的眼眶上,“他也真能忍,要我,早他妈跟那帮甩片汤话的打起来了。”

“嗨,摊上那么大的事儿,不忍能怎么着?横不能去死吧。”罗家楠抻抻被撞疼的背,上前拍了把唐喆学的肩膀,岔开话题,“你这身手见长啊,哪练的?”

“在机场派出所的时候还有点个人时间,我爸见不得我闲着,给介绍了一师傅,我跟着学了两年。”

“师傅不错,什么路数?”

“打自由搏击的,拿过几次世界级比赛的金腰带。”

“……”

罗家楠缓过口气,行,正经练家子教出来的徒弟,今儿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虽然得罪了黄智伟,但唐喆学还是提前一天拿到了DNA检测报告。出于对对方敬业精神的尊重,他下定决心,不再回应上官芸菲对自己的嘘寒问暖,想着等结案把他俩一起约上,跟罗家楠他们去撸串顺道撮合撮合。

要说谈恋爱这种事啊,有的时候没个助攻,还真挺难成的。

回办公室将报告交给林冬,唐喆学说:“组长,你想的没错,确实不是吴昌河干的,套头衫里的头发经检测,其DNA属于死者和吴昌河以外的第三人,也跟黑车司机耿成忠的不匹配,但是——”

“但是手机上有吴昌河的指纹。”连报告都没还打开,林冬便已作出判断。

唐喆学一脸愕然:“……组长你偷偷看过报告了?”

“没,我刚拿到。”林冬这才翻开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后摸过电话,“行了,有指纹就证明他是涉案人员,我这就通知龚勇,传唤吴昌河。”

“咱又要去住那破招待所啊?”

“连夜突审,问不出来,谁也别睡觉。”

没等唐喆学把“组长你又要搞疲劳审讯啊”念出口,林冬已经接通了龚勇的手机,将检测结果告知对方。他这两天都被唐喆学强行拖回家去休息,眼底的黑眼圈淡化了许多,灯光打在脸上,皮肤也比之前看上去多了层亮。

挂上电话,抬眼发现唐喆学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林冬问:“二吉你发什么楞啊,赶紧收拾东西去县里。”

“哦我——”唐喆学打了个磕,把后面“看你最近状态比之前好多了嘿嘿这都是我的功劳”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话锋一转,“你晾我那的衣服还没收呢,我刚想起来天气预报说有雨,呃……先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过去帮忙收下。”

“那替我谢谢嫂——咳,伯母。”林冬咳了一声打岔,背过身顶着股幽怨的注视收拾东西。

叫嫂子就差辈分了,虽然他不介意可唐喆学却超级不乐意。

龚勇他们是去家里抓的人。眼瞧着警察给儿子上铐,吴村长老命都嚎丢了半条,一个劲儿地求情,还要下跪,让副队长眼疾手快一把给抄住了。

比起父亲的歇斯底里,吴昌河倒是显得很平静,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刻的到来。然而平静并不一定是好事,坐进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后,他沉默得如同一座雕塑,任由讯问人员好赖话说尽,就是一声不吭。

“你以为一个字不说,我们就查不到了?”龚勇瞪起牛眼,“嗙嗙”敲打审讯台,“你小子现在是背上人命官司了,明不明白?早交待早立功,要不等我们顺藤摸瓜把人揪出来,你包庇凶手到法庭上那就是从重量刑,照着十年判!”

吴昌河不为所动,塌着肩膀,眉眼低垂。林冬在监视屏前看着,思索片刻朝旁边招招手。唐喆学坐在椅子上滑到他旁边,只听林冬小声说了句“把裤兜里翻出的那张纸片拿来”。

搓着被热气吹起寒栗的胳膊,唐喆学奔出去拿物证。那张纸早给泡烂了,因为夯土时要大量浇水,给弄得完全就是一团重新凝固起来的纸浆。又经过多年微生物降解作用,上面的字迹根本无法还原,只能大致判断出,这曾经是一张火车票。

林冬拿到证物袋后,敲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这张车票的主人就是凶手,我们只需要查询购买记录,按目的地排查必然可以追踪到他——”林冬将证物袋拎到吴昌河低垂着的脸前,“火车票实名制,恰好在案发前开始实行,你知道这为警方破案省了多大的力气么?吴昌河,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为我们再节省一点时间……有一个好的认罪态度,才不枉你父亲为你操的心,洒的泪。”

隔着单向玻璃,唐喆学的目光始终聚焦于林冬的一举一动。和面对指责自己的人时的隐忍不同,林冬对待犯罪嫌疑人的态度永远是锐利的,即便他语调平和毫无攻击性,却依旧像把利刃,悍然割入嫌犯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在唐喆学看来,林冬似乎特别善于锁定人性的软弱之处。就好像被龚勇他们如何盘问也不吭声的吴昌河,在听到林冬提及自己的父亲时,颤抖着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嘶哑着声音哭了出来。

他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