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江德福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陛下的心思,你也敢妄加揣测?嫌命长了?”

“哎呦,瞧您说的,我哪儿敢哪?只是,我这御前的差事也不好当啊,不像您,在外头风光无限,总揽大权,又得陛下倚重,我这干的就是个伺候的活儿,要是稍微犯了错,可就是掉脑袋的事儿。您就给我透个底儿呗,这姝儿姑娘,和陛下……”

江德福实在嫌他烦了,却也不好说得太过明白,便只是含糊道:“她与陛下,确实是旧识。”

李全心头一跳,心里更是百转千回,连日来的各种猜想似乎都成了真。

……

这夜刮起了大风,廊下的宫灯明明灭灭,卷着旋儿在空中摇摆,倒像是打着摆子摇摇欲坠的枯叶。

不过须臾,又灭了两盏。

也不知道今夜是谁当值,这样不尽心。云姝从迷迷蒙蒙中醒来,双眼沉重地压着,几乎睁不开。

她有些口渴,嘴里唤道:“小景,帮我倒杯茶。”

小景是下面的婢女,日常侍奉她和冬卉起居,这日冬卉回家省亲了,还没回来,她也不知道上哪躲懒了。

云姝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却有人扶住了她,往她身后垫了个软垫,又将茶碗递到了她唇边。

她整个人没有力气地软倒在身后人怀里。室内地龙烧的火热,身上热汗浸透,虚虚地出了一层汗。

干裂的嘴唇甫一抿到清水,瞬间缓和了不少。

云姝的眼睛这才睁开。

抬头时,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李玄陵没有佩戴冕冠,只身着玄色深衣,似是刚刚从前朝回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将他错认成小景,半边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面上瞬间窘红:“陛下……”

“别动。”他将茶碗递到她唇边,又问,“药可吃过了?”他语气之平淡,似乎之前的所有龃龉都只是她的错觉。

云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很乱。

皇帝淡笑:“你胆子不小,朕问话,竟然敢不回应。”

云姝抿了抿唇:“奴婢不敢。”

皇帝看她一眼,淡淡道:“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云姝一张脸已经窘到了极点,偏偏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端详,似是玩味,叫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心里有几分恼恨,偏偏不敢对他发作,只得垂下头道:“奴婢不敢。”

皇帝又看了她会儿,微微一笑放开了她:“好吧,就算你不敢。”

室内更静了,云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放缓了。都说君心难测,她是实在摸不准这位的脾性。

皇帝不是多话的人,站起来,叮嘱了两句便要离去。临走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枕头底下露出的一角帛布,不由驻足。

云姝一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下意识去掖,谁知忙中出错,反倒把那副藏了一半的袖套带了出来。

她伸手要去捡,皇帝已经弯腰拾起,放在掌心微微端详:“这是你做的?”

云姝的脸已经涨红。

“给许蔚的?”

她没答。

这时,他才瞧见她手指上被针扎划过的伤痕,想必是做袖筒时受的伤。再联想到她这病,他心头忽然有些烦躁,不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