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

“本官为难你?”严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秀眉一挑,绕着她慢悠悠转看了两圈。

这目光,像是在观赏笼中鸟雀似的,羞辱之极。

云姝虽然落魄,不曾被人如此对待,此刻更是恼恨不已。

但是,她只能忍耐。

见她神色平静,如风波不动,严运倒是高看了她一筹,失笑道:“公主殿下倒还是有些气度的。”

李全早就冷汗涔涔,一个是皇帝心尖上的人,一个是出身世家、天子近前的宠臣,他偏帮哪一个都极易翻车。

可若是视而不见,岂不是两边都得罪?

他当下一咬牙,往前一步道:“严少监,姝儿姑娘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去侍奉的,眼下时候不早了,您看……”

严运冷冷扫他一眼:“李总管真是好大的威风。”

李全牙齿都酸了。这位主儿,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我行我素,连宰相和几位阁老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他一个小小内侍。偏偏他与陛下年少相识,一路患难与共,深得陛下宠信,等闲人不敢得罪。

听他这么说,李全也只敢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待得严运离开,李全才对云姝道:“姑娘快进去吧。日后见了这位严少监,尽量绕着走吧,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多谢公公。”云姝笑着欠身。

这会儿已经下朝,皇帝又回了寝殿休息。按本朝规定,臣子们寅时便要晨起,在正阳门外等候皇帝上朝。皇帝则卯时上朝,议事下朝后,往往天还未亮,困乏时便会回去寝殿暂歇。

“陛下勤勉,未曾一日懈怠,这些日子前线战事不利,陛下寝食难安,昨夜折腾了一宿,几乎彻夜未眠,这会儿才刚刚闭眼。”侍奉的刘四海在廊下见了他们,忙不迭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小声点儿。”

云姝和李全连忙称是。

此刻还是卯时三刻,天边只透出些许微光,殿内四面下着帘子,昏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云姝将步子放得很轻,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昏暗的氛围。

她抬头望去。

纱帘后,皇帝倚在塌上歇息,应是睡着了,呼吸均匀。

殿内静悄悄的,不闻丝毫声响,两边的烛火也叫人剪了,只剩下灯盏里乘着的灰烬。

她亦不敢高声,小心翼翼地跪坐到暖垫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迷迷蒙蒙的,眼前的场景一变再变。

梦里的她还是稚女模样,在母后膝下承欢,父皇、皇兄皆对她关怀备至。因她貌美,前来朝见的和合王子达勒也对她一见钟情,在御射场远远见了一面就和皇帝求亲,更以边关两座城市和数千牛羊和汗血马为聘礼,只为博红颜一笑。

那城池和牛羊倒罢了,好马难求,战乱年代,更是攻城掠池的利器,哪怕瑨帝对她万千宠爱,也动了心。

云姝从嬷嬷那里得到消息,心急如焚,小太监周显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叫她找人去教训那个和合王子,打得他不敢再提这事儿。当时她找了不少人,但一听说是这事儿,一个个吓得缩回了龟壳里,只知道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竟没一人敢去做这件事。不得已,她只好寻到了李玄陵。

“我帮你在父皇面前美言,你说过,欠我一个人情,可不能坐视不理。”她先发制人,一双美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好似他拒绝就是犯了天大的过错。

听完她让他做的事,他皱了皱眉:“此事不妥。”

云姝当即就沉下了脸,跺了跺脚道:“原以为你是条汉子,怎么也和他们一样胆小怕事?你说过,你欠我的,为了我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原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