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朱利亚诺从下水道爬上来的时候,酒馆里没有一个人注意他。或者应该说,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了,但佯装没有看见,当他是空气。只有那两只猫同时转向他,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戴古铜色面具的缄默淑女爱怜地摸了摸猫咪,对其中一只说:“怎么了,兄弟,要帮忙吗?”

朱利亚诺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

“啊……呃……是的,有人正在追我……”

“嘘。”

缄默淑女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必多言。缄默者之间互相帮助,却没有必要(也不能)探明彼此的底细。

两只猫眯起眼睛,懒懒地打着呵欠。朱利亚诺眼前一花,恍惚看见一阵明艳的红色舞过眼前,定睛再看时,缄默淑女已换上了他的月亮面具。他摸摸自己的脸,心中暗惊,对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对调了两人的面具。

朱利亚诺向她点点头,飞快地逃离酒馆。

不远处,一对缄默绅士正沿着流淌污水的水渠散步。有人追上他们,说了句“帮个忙”,其中一人旋即脱下自己的青色外套,另一人拽开求助者的黑色礼服。两人就像围着求助者跳舞一样,不出几秒就帮他换上了一套新装。

屋顶上,一名裹着白色貂裘的缄默者正拄着长剑眺望远方。忽然,背后传来瓦片被人踩中的“哗啦”声。戴古铜色面具、穿青色外套的年轻人爬上屋顶。缄默者仍旧保持远眺的姿势,挥去身上的貂裘。年轻人丢下青色外套,抓起貂裘,披在肩上,无声地滑下屋顶。

窗户大敞的房间中,缄默者戴着一张饰有华丽南国鸟语的金色面具,两只手扯紧一条细绳,紧紧勒住眼前男人的脖子。对方死死抠住细绳,双脚拼命蹬着地板。不出几分钟,蹬踢便停止了,男人的舌头垂在嘴唇外,眼珠向外凸起,脖子软软地歪向左边。缄默者抽回细绳,男人的身体便如一块臭烘烘的烂肉一样瘫在地上。夜风吹起薄纱窗帘,一名穿白色貂裘的缄默者攀着窗户,跃进屋内。他瞄了尸体一眼,不发一言。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面具,然后各自选择一扇窗户跳出去。

东方渐白,一队卫兵瞪着泛起血丝的眼睛,个个手执火把和长剑,气势汹汹地穿过街道,若遇挡路的摊贩,就一脚踢翻。早起的行人纷纷避让,缩在街角不敢动弹,刚开张的铺子一见他们,赶快关上门。一名戴鸟羽面具、穿白色貂裘的缄默者混在人群中,远远望了他们一眼,然后退回建筑投下的阴影中。一个卫兵瞥见人群中有个不同寻常的白色人影,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哪儿有什么白衣人,连忙狠狠揉眼睛。

在“鲜花涌泉”玩乐的一夜的客人陆陆续续乘马车离去,夜里热闹喧哗的妓院到了白天显得寥落了许多。众人都向外走,却有一人逆着人潮,向里而去。管事贾欧双手交握,立在门口向客人道别。瞧见逆向而来的那人后,他殷勤地迎上去。对方疲惫地举起左手,做了个问好的手势,然后摘下面具,露出年轻苍白的脸孔。

“您怎么换了身衣服?”贾欧问。

“哦?我有吗?”朱利亚诺斜睨着他。

“……是在下记错了,您一直穿着这身呢,非常合您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