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简宁不能不争、不得不争。

马车摇摇晃晃突然站住了,江简宁掀起窗遮:“怎么了?”

停淮偏头:“是前面两位贵人的车驾冲突,将街口堵住了。”

江简宁眯着眼打量了一番,也没认出来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座驾正在此置气。他撂下帘子:“换条路走吧,不必凑这热闹。”

可他不愿意凑热闹,热闹却想来凑他。

煜阳侯府的马车正欲掉头离开,却见前面那蓝厢宝车帘子一掀,跳出来个枫叶红色衣裳的少年来。

这少年额上佩着一颗拇指大的祖母绿,这大冷天的手里还装腔作势地捏着一柄镶玉折扇。对方一拱手,朗声道:“不知煜阳世子驾到,还望海涵!”

江简宁叹了口气。他拢了拢大氅,施施然下轿:“……国公世子客气了。”

太子薛敬颐苦患心疾,有一日没一日的奔头,俨然已是东宫座上平衡其他皇子之间势力的木偶傀儡。虽然江简宁知道日后还将有个皇后嫡次子继任为储君,可目前在朝臣与世人眼里,竞逐储位最有力的人选,是三皇子薛敬邺。

而这位林公子,便是三皇子的娘家表兄,镇远国公的独子,林琅之。

双方都是世子,镇远国公品级却在煜阳侯之上,叫江简宁不得不落轿相迎。

见过礼后,江简宁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另一顶小轿看了一眼——那轿子长得普普通通,只有一个小厮、一个车夫,全无半分排场。

他暗自皱眉,什么人竟敢对镇远国公世子、三皇子的表兄,不回避、不落轿,硬邦邦杵在原地不让路?

林府小厮扬声道:“前方何人,见镇远国公世子还不滚下来见礼?”

对方不作应声。

林琅之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平日里又仗着父兄的势在京城横着走,哪里会管那许多?

可江简宁就见多了世事无常——此人此刻犹如火上烹炙,仍稳如峙岳,绝非常人。

他微微提了一点音量,温声劝道:“天寒地冷,世子又何必为这点小事在此置气,平白叫路人见了笑话?”

“我看二位不如各退一步,当是结个善缘,也显得世子有容人之量。”

他这话旁人听着像在劝和,实则是在拱火。林琅之堂堂国公世子,威风都已耍到这儿了,又岂能就此这么算了?

如今不追究到底,也是不行的了。

江简宁心想这轿子上若真是哪方得罪不起的权贵,他这般说辞也算给过面子,可摘得干干净净;便是他估摸错了,也怪不到他头上。

那林琅之果然上当,将江简宁的手腕一攥:“煜阳世子也脾性太好!你不要走,就在此做个见证,我林某也不是那仗势欺人的,只是要他下来给我见个礼罢了!”

江简宁心头一动,轻轻咳了两声:“这风又冷……”

可林琅之已不再听他的话,只拧着江简宁手腕子不许他走:“本世子……”

“镇远国公世子?”那小轿里传来一声冷笑:“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那轿帘子一抖,里面坐着位瘦削清癯的老人。此人身着绯红官服并仙鹤补子;头顶乌纱、腰束革带,披一件紫金狐裘大氅,面色不苟,唇角下撇,望之令人生畏。

……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