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两岁之时,阿姊偷偷为我启蒙,您见之呵斥,导致阿姊大病不起,有一僧一道送药而来,要化阿姊出家,我岂能肯,便出来要赶走他们,谁知他们见我大惊,说我是不该有之人,要带我而去,是母亲和阿姊宁死不肯,那时父亲,为何一声不语?”

“三岁之时,我听下人议论我阿姊,天生不足,命不久矣,我十分愤怒,将人打了一百五十棍,且死之亦要打足,您同母亲说我天生反骨,已见端倪。父亲这般怕我为祸一方,怎么还会允我学武?”

“自我记事,您从不与我亲近,说来可笑,您每每与我长谈多是我闯了祸事,连训带教,我才能同您多呆两个时辰。母亲说是因为父不抱子,您对我寄予厚望,故而是为严父,可为何夫子来之前,您不愿阿姊教我分毫?”

“我每年生辰,父亲总是事忙不在,可有一次,我久久睡不安稳,出院闲逛,您明明就在这定念堂,可是我实在愧对列祖列宗?才能让父亲在我生辰之日只愿在此久跪告罪?”

“您是探花郎,才学冠绝天下,却从不曾教我半分,甚至同夫子说,进度不必太快,让我识字明理即可。母亲呢,总同我说,要好好读书,林家来日一门双探花,再续百年荣光。敢问父亲,我该遵母遗命,还是按您的期望做个只识字的庸人?”

林海听他一句一句,过往种种,清晰无比。

原来这些在他心里存了这么久。

怕是不止这些,夫子说他过目不忘。

林铎停了停,干涩的唇已经出了血。

他在等,等他父亲给他一个答案。

林海艰难的开口:“为父,是为你好。”

到头来,还是只有这一句。

林铎眼神暗淡了一瞬,他轻轻舔掉血滴,又是一笑:“您总说我天生反骨,我摸遍了全身,只耳后有一小骨,父亲说的,可是这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可轻易伤之,今日请教父亲,我可否将此骨削去?以安父亲之心。”

林海被这话刺的心头一疼,他恍若没有听见。

拂袖而去。

林铎看他背影,又大声补了一句:“那个陈婆子,说我跟阿姊太过聪慧,异于常人就会折了福气,这不,幼年丧母,实则天意!天意不可违!”

“所以我把她的那两颗红豆煮过了,不可能发芽了。”

林海的身影晃了晃,却没有停下。

林铎看他背影消失,又坐回了门槛。

萧一再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向来不肯多说一个字的他,难得的嘴唇动了动。

“想安慰我?罢了,我本也没指望他能给我解惑。”林铎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要不是我与我阿姊眉眼生的极像,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座山里捡来的野猴儿了。”

林铎又侧头看向萧一,萧一长的谁都不像。

“其实我还有一问,方才没有说出口。”

“我身边之人,你也就罢了,他说你是来投奔的远亲,不肯吃白食,故而做我半个武师父。可暮鼓晨钟,不过是我捡回来的小和尚,他们助纣为虐,回回帮我把他气的不轻,他为何从未说要把他们赶回寺庙?”

萧一看过来,摇了摇头。

林铎一笑,嘴唇疼的他眯起了眼睛。

“表哥,我饿了,给偷只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