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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五省总督

山海关大战,明军防守反击,终于得以实现熊廷弼、王在晋和高第三任辽东经略使苦心布置的关门打狗战术,以山海关坚城消耗建奴实力与士气后,率领主力骑兵进行反击,追杀建奴败军,并且调动水师北上阻击,同时严令宁远军队出兵阻截,务必要将建奴主力歼灭在狭窄的辽西走廊之上!——如果不是宁远军队的忽然叛变,这个计划,几乎成功!

怎么形容建奴当时的困境呢?用穷途末路这个词也许还远远不够,主力军队粮草辎重被焚,偏师的少量粮草仅能维持全军半月之用,根本不具备长期作战的能力,同时因为连战连败,军队伤亡过半,残余的建奴主力士兵和将领也大半带伤,士气极度低落,绝望情绪严重,就连建奴的摄政贝勒代善在听到宁远军队出城阻击之时,也吓得瘫坐大哭,自知末日来临。而老建奴努儿哈赤收到求援消息后,虽然发出了全民动员令临时征召最后的预备队,把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的建奴男子都征召入伍,组成援军南下接应主力败军,但包括老建奴努儿哈赤自己都已经明白,时间实在太紧,援军能否及时赶到战场增援,已经只能祈祷上天出现奇迹了!所以老建奴努儿哈赤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主力全军覆没,那么努儿哈赤也只有全面收缩和做好放弃辽东退守建州的准备了。十几年来大明朝廷、百姓和军队光复辽东全境的梦想,几乎已经是触手可及!

可就在胜利指日可待的时刻,宁远军队的忽然叛变,却彻底打破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有利局面,胜利女神在向明军将士抛出诱人媚眼之后,忽然又展翅飞去,反倒是全军覆没的阴影,迅速笼罩到了明军将士头上。别无选择之下,为了全军将士的安危着想,也为了这支唯一能拱卫京畿安全的山海关军队着想,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被迫收兵回关,眼睁睁看着即将煮熟的鸭子飞走,同时紧急调回即将抵达塔山战场的大明水师,以免这两支宝贵的战力白白浪费,因为叛徒出卖,阻击敌人不成,反倒被建奴歼灭。下达撤退命令那一刻,为了辅助岳父歼灭建奴而耗尽了心血的张大少爷又气又病,当场口吐鲜血,一病不起只能躺着担架上由亲兵抬着返回山海关。熊廷弼则虎目含泪,回帐之后即放声大哭,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听取女婿的逆耳忠言,这才导致了眼下前功尽弃的局面。

垂头丧气的领着同样垂头丧气的明军将士回到山海关,稍稍安顿下来,熊廷弼当即亲自提笔,书写了一道弹劾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奏章,详细说明了此战的前因后果与袁崇焕的通敌卖国嫌疑,要求朝廷逮捕袁崇焕及其家小,满门抄斩,凌迟处死!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在亲兵的搀扶下忽然来到了熊廷弼的房间,看着熊廷弼咬牙切齿奋笔疾书的模样,张大少爷立即猜到原因,忙问道:“老泰山,你是不是打算参劾袁崇焕涉嫌叛变投敌?将山海关的前后经过如实禀报给朝廷?”

“那还用说?”熊廷弼怒气冲冲的吼道:“不杀此贼,老子死不瞑目!”

“岳父,你如果这么写,那你不仅不一定杀得了袁崇焕,还肯定会把你自己陷进去!”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小婿敢和你打赌,你如果把这道奏章递交上去,那么袁崇焕的下场也许如你所愿,但是你自己,必然第三次被罢去辽东督师的职位!”

“为什么?”已经遇见过两次这种倒霉事的熊廷弼大吃一惊。张大少爷让张石头把自己搀到火盆前坐下,苦笑说道:“老泰山,朝廷里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官御史和东林党是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你如果如实禀报战况,弹劾袁崇焕涉嫌通敌卖国,那么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御史肯定会说,既然局面这么有利,袁崇焕又没有公开易帜叛变,那你为什么不抓住战机继续追击建奴,反而收兵撤退,任由建奴遁去?难道说,老泰山你也涉嫌通敌,被建奴收买,所以故意放纵建奴逃走?”

“老子如果不撤退,袁崇焕那个畜生切断了老子的粮道,山海关主力全军覆没,那谁还能守住山海关?”熊廷弼咆哮怒吼问道。张大少爷苦笑一声,无力的答道:“老泰山,你懂兵事,小婿也懂,可那些东林党废物和言官御史懂吗?老泰山你不要忘了,当初你第一次被罢去辽东经略使职务,身陷囹圄,难道不就是这些根本不懂军事的废物胡说八道所致?”

熊廷弼一呆,手中毛笔无力的垂了下去——熊廷弼可是记得太清楚了,当初他第一次担任辽东经略使时,花费无数心血,耗费无数钱粮,好不容易稳住了辽东危如累卵的局势,并且亲自督阵击退建奴的倾巢来犯,结果却被以杨渊、冯三才、顾慥和姚宗文为首的一帮言官御史肆意污蔑,恶毒攻击,致使自己被朝廷罢官免职,逮捕问罪,自己亲手打出的辽东大好局面也在废物袁应泰的手中付诸东流。低头盘算片刻后,熊廷弼又抬起头来,盯着张大少爷说道:“你兔崽子这么得皇上和九千岁信任,难道你就不能替我证明,向皇上、九千岁和朝廷说明情况?”

“小婿当然可以为老泰山洗刷冤屈,向朝廷说明实情,可这么一来,岳父你的官职也就完蛋定了。”张大少爷苦笑说道:“岳父你不要忘了,袁崇焕是在你的任期内坐大,也是在你的任期内叛变投敌,朝廷如果追究起来,你跑不得了一个御下不力和渎职无能的罪名?从某种程度来说,岳父你和袁崇焕其实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啊。所以说,不能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老泰山你除非想和袁崇焕同归于尽,否则就最好不要如实奏报,要策略一些,保住自己的有用之身,然后再找袁崇焕算帐不迟。”

熊廷弼哑口无言,半晌才叹气说道:“你兔崽子在政治权谋这方面,确实要比老子强得多,可是你要老子不去参劾袁崇焕那个畜生,放任他继续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老子又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袁崇焕的事,岳父你放心,小婿会在暗中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明实情的,至于怎么收拾他,也可以慢慢商量。”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但眼下,岳父你必须保住你自己的有用之身,还有让朝廷有台阶可下!在奏章上,你可以如实禀报我们在山海关和六州河的两次大捷,为有功将士请功,安抚军心;至于我们为什么放弃追击建奴,你可以推说是后援粮草不继,风向和气候又对我们的水师极为不利,铁定无法赶时战场阻击,同时山海关和蓟门的兵力极其空虚,岳父你为了京畿安全着想,不得不放弃追击,收兵回关。这么一来,别人不得找不到攻击你错失战机的借口,朝廷也会认为你顾全大局,嘉奖你所有应得的功劳。”

“有道理。”熊廷弼沉吟着点头,又问道:“那袁崇焕呢?我在奏章上提不提他?”

“当然要提,不仅要提,而且还要重重参他一本——当然了,不是参他投降卖国,叛变投敌。”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岳父你可以参他养贼自重,畏战怕死,坐视建奴败军通过宁远而不阻击,致使我军主力无法追上建奴扩大战果。这么一来,既不用把老泰山你自己牵扯进去,又可以让朝廷有借口收拾他和宁远军队,再加上小婿暗中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明实情,那袁崇焕也就必死无疑了。”说罢,张大少爷也不忘嘱咐一句,“还有,奏章上,首功一定得给九千岁和司礼监,内阁几个人也可以分他们一些——老泰山你别瞪眼,这么做虽然是让他们捡便宜,但你不这么做,他们势必在将士们的功劳打主意,七折八扣下来,倒霉的还在真正的有功将士,倒不如给他们一点功劳,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拿你的手软,变着法子给将士们都争取点好处。况且他们在后方运筹谋划,支援前线粮草军需,多少也有些功劳,分点给他们也没什么。”

熊廷弼凝视女婿,良久后,熊廷弼才苦笑道:“老子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兔崽子会在朝廷上这么吃香,立下这么多的大功劳还不招人妒忌,皇上和九千岁也对你这么信任有加——象你这种八面玲珑的心思和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老子这一辈子都学不来。”说到这,熊廷弼抿了抿嘴,终于说了一句心里话,“有你这样的女婿,不仅是老子的骄傲,也是老子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