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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少山送走了又一个来拜见自己的京中同僚之后,抬眼看了看天色,便吩咐道:“卢福,去一趟翰墨斋,去将东西给老爷取了来。”

“是!”一个看上去很是老实的老者在旁答应了一声。这是卢少山身边最是忠心可靠的仆人,已经跟随了他有二十年了,当卢少山还是一个科考的士子时,这个仆人就跟在了他的身边。所以对这个仆人,他不会有任何的隐瞒,一些不能由自己出面的事情,也都是由卢福代为做了的。比如这每过三日就去一趟翰墨斋。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不过是卢少山喜爱一些珍玩古董和书画,派了自己家中的仆人去看看有什么入眼的东西,然后报与自家老爷知道,等得空了再前去欣赏。其实却是大谬不然,这便是卢少山掩人耳目,收受贿赂的一种手段。

早在东林党还在当权的时候,卢少山这个在京的官员为了瞒过御使的耳目就用了这种巧妙的手段来收受贿赂。现在虽然比以往要宽松了许多,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卢少山却并没有抛弃,在别人直来直往的时候,他依然用着这个办法收着钱财。

其实这个办法也并不是太隐秘,只是因为现在大家都不是太过讲究,所以倒突显出它的高明来了。每一次,当有人要求到了卢大人面前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送上钱财,但此时卢少山就会严辞拒绝了对方的礼物。正当对方感到不解和茫然之时,卢少山就会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些古董和珍玩,并且捎带着把翰墨斋这个离着自己的府邸不远的书画店给说出来。只要那人不是太笨,便能明白卢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随即便会去翰墨斋。

到了那里,这人便会当真在店里看到了卢大人口中所说的那几件古玩或是书画。当然,这些都是赝品,但是这时有求于卢大人的这些官员当然不可能去检验这些珍玩的真假了,他们便会用买真品的银两买下了那些赝品。

而每过三日,卢大人就会让自己的亲信卢福去一趟翰墨斋,向那里的老板要了已经买下赝品的人的名字,从而得知哪些人已经给自己送了礼,是可以照顾一下的。而过上一段时间后,卢少山便会亲自来到翰墨斋中,以买书画的名义取走那些钱财。虽然这么一来他必须给翰墨斋的老板一些提成和好处,但是却比一般的官员所做的要保险的多,不是刻意寻他的不是,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他已经收下了贿赂。

今年既是崇祯的初年,又是京察之年,京城里的官员们当然不敢懈怠了。所以这几日下来,去到翰墨斋的官员比平时多了许多。在他们去过了那处之后,便会来到卢府见过这位捏着自己等人前程的考功司郎中。既然在外面已经送过礼了,在登门造访的时候,这些人身上自然没有其他可以用来行贿的财物了,这也是锦衣卫前几日里盯着卢府却一无所得缘故了。

但是这点小伎俩又怎么可能真个瞒得了锦衣卫的人呢?在扩大了盯梢范围之后,他们便察觉到了翰墨斋这个特殊的古玩店。有的锦衣卫更是扮成了寻常客人进了里面看过,得出其中的古玩书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这个结论,这就更肯定了这其中有着什么猫腻了。

今天,当卢福再一次走出了卢家大门,往翰墨斋而去的时候,几名锦衣卫就装成是同路的行人跟了上去,一到了翰墨斋左近,比较清净的所在时,几人便猛地上前对这个老者下手了。

卢福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家人,而且也全没提防有人会对自己下黑手,所以在几人上前将他打昏时,他连呼救都做不到。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漆黑的房子之中,除了面前桌子上的一点灯光外,就没有半点光亮了。

“你醒了?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将你拿来吗?”一个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响了起来,使得卢福心里一颤。随即他就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全身动弹不得,他只有说道:“好汉可是绑错了人了?老朽只是一个家仆可没有什么钱财啊。”

“你叫卢福,乃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卢少山跟前最信任的人,我们早就把你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是不会认错人的。”

“啊?”卢福吃惊地轻呼了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想对我家老爷不利吗?我卢福几十年来受老爷之恩,是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

“好,够忠心!”那声音并没有因为卢福的断然拒绝而有半分的怒意,依然是没有半点感情地说道:“不过在我们锦衣卫的手里,还没有人敢说自己可以守住什么秘密呢!”

“你们是锦衣卫?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卢福显然因为锦衣卫的名头而有些慌了。想来也是,锦衣卫手上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是一个三岁的小童都怕他们,更不要说一个对官场也有一定认识的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