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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海边就知道了。”史天泽举枪大吼,“弟兄们,刺马臀,一定要在李璮逆贼上船前追上他!”说罢,史天泽拔剑往马臀上猛刺一下,战马吃疼跑得更快,其他蒙古骑兵有样学样,也是以刀箭刺马,沿着官道狂奔起来。

“看到了!”靠着饮鸩止渴地催促战马,史天泽和张弘范终于在距离胶州湾海岸仅有三四里地的地方,追到了距离李璮军骑兵仅有一箭之地的地方,为了鼓舞士气,史天泽拿出了弓箭瞄准了一名李璮军骑兵后备瞄准——现在史天泽瞄准可是连闭一只眼都不用了。可就在史天泽刚刚将弓弦拉满之时,蒙古军骑兵队伍密集处的道路两旁忽然尘土飞舞,一根根细绳忽然飞了出来,不等蒙古骑兵弄明白为什么路边会有绳子冒出来拉直,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就已经在道路两旁响起,硝烟弥漫,弹片四飞,炸得蒙古骑兵鸡飞狗跳,哭爹喊娘,战马嘶叫间乱窜互相冲撞践踏,踩死踩伤自军无数。前面的史天泽也惊得手一松,已经瞄准的羽箭乱飞出去。

“大宋——!”路旁的山头上响起一句声嘶力竭的怒吼,一面箭痕累累的大旗树了起来,旗上上书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虎锐军?贾老贼最精锐的步兵?他们天上掉下来的吗?”史天泽失声惊叫。不等蒙古骑兵从原始手拉式地雷的震撼中恢复过来,一排又一排黑压压的宋军步兵已经出现在道路两旁,这些宋军步兵全都披着重六十余斤的柳叶钢甲,象一堵一堵城墙一样向蒙古骑兵挤压过来,一排接一排神臂弓弩箭也破空而至,将清一色的轻骑兵蒙古骑兵射得血肉飞溅,尸横遍野。

重装步兵加神臂弓本就是宋军在野战中克制游牧骑兵的绝招,蒙古军骑兵也在野战中吃够了这些箭矢难伤的重装步兵苦头,前面曹世雄的大宋骑兵折头杀回,立时便弥补了重装步兵机动力不足的弱点,蒙古骑兵还能讨到什么好去?一场恶战下来,已经筋疲力尽的蒙古骑兵扔下上千具尸体狼狈逃走,伍隆起和凌震率领的宋军重步兵也乘机掩护李璮军和大宋骑兵登船入海,大摇大摆的驶出胶州湾撤回大宋。

“我这面中原汉人的旗帜保住了。”迎着清新的海风,李璮笑容满面的自言自语道:“等到我这面旗帜逃回了大宋的消息传开,真不知道忽必烈会怎么想?中原的汉人会怎么想?”

第三卷 襄阳血 第十九章 中原民心(下)

宋元时期的驿站设置已经相当完善,益都离大都也不是很远,六百里加急不用三天就能把消息送到大都,但李璮六月二十六日傍晚在胶州湾上船逃走,忽必烈却楞是到七月初五方才知道这消息——当然了,为了合必赤王爷的王爵,为了郭侃、史天泽和张弘范等人的封号官职,送到忽必烈面前的战报怎么也得加点作料不是?

有朋友要问了,以蒙古军队的军纪之严格,忽必烈之雄才大略,合必赤和张弘范等人讳败推过能瞒得过去吗?这其中的学问就大了,败是一定要报,但主要责任人一定得找出来给忽必烈出气——比如说丢失了全军粮草的泰安万户严忠济,就可以畏罪被自杀在赶往大都领罪的路上;还有大宋骑兵和胶州湾接应的宋军数目,也可以适当的夸大一点——别超过十倍,那就太夸张了。还有其他世侯用兵不力、地方供应粮草不及时和粮草转运缓慢等等借口都搬出来,合必赤等人的责任也就推得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但合必赤等人战战兢兢的用快马把战报送到忽必烈面前后,忽必烈还是气得摔茶碗踹桌子砸砚台,忽必烈昔日最信任的谋士子聪也老毛病故犯,跳出来拆穿道:“大汗,此乃合必赤、史天泽等人推卸责任之词,粮仓被焚严忠济是要负主要责任,但严忠济也抢救出了大约三成的粮食,加上各营日用存粮。维持数日之用不成问题。而史天泽临阵布置不密,被宋人发现指挥台所在加以捣毁,这才是李璮逆贼与宋人骑兵得以突围逃到济南的关键。合必赤王爷贪图享受,将帅帐设到济南东北未遭战火破坏地洛口,没把精锐兵力布置到南面布防,使得我军空有铁骑精锐,却因为路途遥远反应缓慢。让宋人骑兵轻易得手,还有东面的防御纵深布置也有问题。所以小僧认为。此次李璮逆贼得以脱逃,合必赤王爷与史天泽将军应负首责!”

如此换成以前,那么子聪说是谁的责任,谁就洗干净脖子准备倒霉了。可现在不同,对子聪不再信任的忽必烈铁青着脸沉吟不语,姚枢、窦默和阿合马等人则在肚子里幸灾乐祸,心说你子聪老秃驴还真不够长眼色。现在大汗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还敢说合必赤宗王与大汗爱将史天泽的坏话,等着倒霉吧。但姚枢和阿合马等人能想到的,比他们奸诈得多的子聪又如何不能想到?子聪又合掌道:“大汗请放心,小僧认为合必赤王爷与史天泽将军应负首责,并不代表小僧认为大汗需要从重处罚他们。”

“此话怎讲?”忽必烈总算开了一句口。子聪合掌答道:“李璮逆贼遁去,中原世侯人心震动,大汗如果在这个时候处罚对大汗忠心耿耿地合必赤王爷与史天泽将军。只怕会使大汗的忠臣人人寒心。所以小僧觉得,大汗应该承认这份战报,一来可以抚慰忠臣,二来可以拿严忠济杀鸡儆猴警告其他世侯,三来可以乘机派遣达鲁花赤进驻各路世侯属地,削除世侯权势。以免尾大不掉。但大汗明面上承认这份战报,暗地里却要警告合必赤王爷与史天泽将军,使他们明白大汗并非容易欺瞒,只是看在他们地忠心份上才顾全他们的颜面,这样既可让二人感激涕零,又可使大汗威信不失。”

“哼,这才象是老成谋国之言。”忽必烈冷哼一声,立即接受了子聪的主张。姚枢和窦默等人则心生妒忌,心知自己们在才能和大局观上还是远不如子聪这个老秃驴。那边忽必烈又站起来说道:“既然李璮逆贼已经跑了,我军又粮草短缺。那么再追杀李禄蟊贼的残兵败将也没什么意义。传旨合必赤。全军班师,诸路世侯军队各回防地。除郭侃回南京路外,其他世侯与合必赤一同返回大都议事。”

说到这,忽必烈本有些缓和的脸色忽然变成了黑紫色,从牙缝里挤出仿佛钢针刮铁的声音,“顺便让他们看看,朕是如何将张邦直、李毅和戴曲薛三名逆贼的全家凌迟处死,给他们提一个醒!”

……

靠着忽必烈地所谓圣旨,走陆路突围的李禄率领的李璮军主力终于获得了一线生机,得以逃到临沂幸存,害怕战火波及自愿南下的山东汉人百姓也陆续逃到了临沂,使得临沂沭阳一带人口得以大增,多少保住了李璮的一点看家本钱。胆战心惊的合必赤则领着同样心惊肉跳的蒙古十七路世侯返回大都,准备接受忽必烈大发雷霆的训斥、漫骂和处罚,丢失了全军粮仓地严忠济甚至还写好了遗书,做好了预防万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