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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一顿相当丰盛的午饭后,张钰和高达开始调兵遣将,分派攻城任务。宋军的主攻点仍然是西门,由张钰和高达亲自指挥,北门则由杨亮节和赵安指挥,东门是文天祥和邛应,南门则是杜鸿和屯达,四门同时进攻,分批分组轮流攻城,不让蒙古守军有半点喘息之机。而在张钰身边,另有三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宋军精锐士兵组成敢死队,由张钰亲自率领。

没有空洞的口号,只有雷鸣般的炮声。大炮小炮对着汉中城墙疯狂倾泄一通炮弹后,申时正,六百余面战鼓同时敲响,山崩地裂一般的战鼓声中,宋军步兵整齐呐喊着,抗着云梯推着云台冲车四面涌上,同时向汉中东西南北四门发动进攻。

“大宋——!”

第四卷 川中义 第一百章 汉中决战(8)

“大宋!大宋!大宋!大宋!”有节奏的整齐呐喊声中,宋军同时向汉中四门发动最猛烈的冲锋,这是宋军光复四川的最后一次大型战斗,也是进攻乏术的宋军将士向突破自我发出的最大挑战。没有贾老贼习惯用那些千奇百怪的诡计,也没有宋军以往攻坚战时怯懦和破城迷茫,有的只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和呐喊,还有义无返顾的冲锋。火长冲在普通士兵前面,队长又冲在火长前面,再往前则依次是训练官、阵长、准备将、副将、阵将……

日已偏西,因为被密集来往的羽箭遮盖,金黄色的阳光竟然几乎无法撒在汉中城上,宋蒙两军弓手都在疯狂放箭,没时间瞄准,有的只是拼命拉开弓弦,将闪烁着寒光的金属箭镞斜对着天空抛射出去,划出一道又一道美妙的弧形,呼啸着落到敌人头上,溅起一道又一道鲜红的血花。冲锋不歇,箭落不止。

第一梯云梯搭到城墙上,杀红了眼睛的宋军士兵咬着武器迅速向上攀爬,城上石落如雨,木砸如雹;第一架云台靠上城墙,台上装载的宋军勇士怒吼着跳过箭垛,挥舞着钢刀冲向百倍于己的敌人,迎接他们的是密集得连空气都难以穿过的刀山枪海;一架又一架的冲车撞上城墙城门,挥动包着铁皮的沉重撞锤,疯狂撞击城墙和城门,尤其是城墙的最薄弱处城门,四道城门旁都有十几架的撞车轮流撞击,城上守军则一边封堵城门,一边用火箭、火油和飞石等武器应对。双方你来我往,花样手段百出,厮杀异常激烈。

对于汉中这种用青石结构、再不惜血本用糯米汁浇灌修筑而成的坚固城墙,回回炮、投石机、掷弹筒和原始火炮这些攻城武器用处都已经不大,最有效只剩下云梯攀墙和近身肉搏,所以仗才打了半个多时辰,数以千计的云梯就密密麻麻搭满了汉中四门的城墙,疯狂向上攀爬的宋军士兵前赴后继,几乎遮满了汉中城墙的每一个角落,城墙上更是杀得尸横遍野,宋蒙两军士兵隔着箭垛女墙疯狂砍杀,云梯顶端的宋军士兵被砍倒捅落,下面的士兵马上咬着牙齿冲上去为同伴报仇;城墙旁边的蒙古士兵被刺倒砍翻,后面的蒙古士兵立即咆哮着冲上去,继续用血肉之躯和刀锋枪尖抵挡宋军前进的脚步。随着云台上的宋军士兵调整战术,开始往城墙上部抛掷手雷,不分敌我的雷炸敌我双方士兵,城墙上的战斗顿时变得更加残酷和激烈,宋军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堆满墙角,蒙古士兵的尸体则横七竖八的躺满墙头,鲜血顺着城墙流淌,染红了城墙顶端,更染红了大片大片的青石墙壁,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就象火焰一般鲜红,又象烈火将汉中城重重包围。

脱里赤脾气暴躁,残忍好杀,但是打硬仗确实是一把好手,在宋军如此不惜代价的疯狂攻击面前,他仍然指挥着汉中守军寸步必争,巧妙利用地形优势阻拦宋军攻势,让宋军每前进一步都得付出鲜血的代价。而纪侯表现得也毫不逊色,他所指挥的东门防御让宋军吃够了亏,付出惨重代价仍然难以前进一步。只有耶律朱哥负责的北门稍微惨点,多次被宋军杀上城墙,还好脱里赤也知道耶律朱哥打硬仗靠不住,及时派出副将列古多率军增援,这才逐渐稳住北门防线。

惨烈拉锯战从无停歇,从总攻开始的申时一直打到天色全黑,宋蒙两军都是伤亡惨重,虽说蒙古守军靠着地利掩护,伤亡相对较小,但宋军的兵力优势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同时从四面攻城,四面受敌的蒙古守军就连轮流休息的机会都没有了,尤其是扯后腿的北门,更是逼得脱里赤早早就动用列古多的预备队增援,彻底被宋军拖入消耗战。所以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蒙古守军的体力消耗越来越多,蒙古军的伤亡也难以避免的越来越大。见此情景,不要说不敢打硬仗的耶律朱哥,就连脱里赤心里也有些发毛——宋军要是继续这么不顾伤亡的消耗下去,只怕汉中守军的情况就不妙了。

“铛铛铛铛铛!”就在脱里赤等人提心吊胆之时,主战场西门外的宋军阵中忽然敲响了收兵铜锣,其他三门听到锣声,也先后鸣金收兵,苦战半日仍然无法破城的宋军攻城队闻声而退,前队变后队依次撤离战场。不吃不喝血战了四五个时辰的汉中守军都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次又挨过了一阵,谁知宋军的疲惫之师刚刚撤退,宋军阵中忽然又是战鼓擂响,留着预备队的宋军队伍也四面杀上,铺天盖地扑向汉中四门。

“该死的宋蛮子,竟然用车轮战这种无耻战术。”老丘八脱里赤和纪侯看出宋军企图都是破口大骂,不过心中却并不怎么着慌。而以耶律朱哥为首的汉中原守军都个个双腿打颤,不知能否再顶住一次宋军白天那种规模的进攻。还好,比较了解耶律朱哥的脱里赤及时派人过来传信,“不用怕!宋蛮子的总兵力也才八万左右,最多只能组织两次白天那样的进攻战,只要再顶住这次,宋蛮子就没力量发动第三次进攻了!”

有了脱里赤扔出来的这颗定心丸,耶律朱哥心里多少有了底,赶紧鼓舞士气拼死守城。不过话虽如此,蒙古守军消耗的体力却不是单单能靠士气弥补回来的,所以在宋军生力军又一次冲上城墙攻城后,蒙古守军的伤亡陡然增大起来。尤其是在汉中主战场西门,宋军江西安抚制置大使高达亲自率军冲锋,更是极大的鼓舞了宋军斗志,压得负责西门的脱里赤几乎喘不过气来。被逼无奈之下,脱里赤也只好脱去盔甲,光着脖子亲自率领亲兵上阵,这才勉强抵挡住宋军的疯狂进攻,而在汉中其他三门,宋军的进攻力度同样是一浪高过一浪,逼得汉中守军毫无喘息之机,战斗更加惨烈。

时已三更,汉中攻防战依然持续,天上皓月当空,风清云淡,地面却是十几万人的生死相搏,千万枪尖反射月光,点点闪闪,万千刀锋折射明月,有如银蛇乱舞,伴随着无时无刻不在飞溅的鲜血浪花,美丽而又残酷无比。

血战至将近四更时,宋军虽然还没有成功夺取一道城门,但汉中守军的体力已经被消磨到了极点,血流到不能再流,守城最为有效的火油更是消耗得一干二净。张钰见时机已到,便果断命令发动总攻,把天黑时撤换下来的军队重新投入战场,仅留下四五千伤兵掠阵,同时已经挂彩的高达也按约定从前线撤回旗台,接替攻城总指挥。张钰则将三百名敢死队叫到面前,开始最后的总攻动员。

张钰脱去盔甲,和敢死队员一样换上轻便黑衣,身上也同样带上两把利刀和挂上六枚手雷,换装完毕后,张钰立到敢死队前,指着汉中城墙大声说道:“弟兄们,就是这座汉中城,三十多年前让余玠将军的北伐军队无功而返!还是这座汉中城,在我们的十万北伐大军前耀武扬威一月之久,让我们损兵折将,牺牲无数手足同胞!我们能不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