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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向忍了忍,回答:“我承认,这项交易对赵氏利大于弊。”

叔向话说了半截,他没说出的话是:这项交易对赵氏有利,但是否对晋国有利,我就说不准了。

春秋时四大法家先人,各有各的执法理念。管仲强调的是契约论,要求在商业交易中遵从公平原则;郑国的子产强调的是礼治,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遵守规则;叔向作为法家先驱,他强调的是规则,严格的遵守既定的规则,不能做出违法的先例。

叔向最终屈服于赵武,是因为晋国的法律不禁止自由贸易,虽然粮食是战略物资,但在齐国削弱到如此地步的情况下,掠夺齐国的人口充实自己,也是一种手段——发动一场战争掠夺如此多的奴隶,耗费的钱粮也许超过田氏提出的钱粮数目。

既然这样,既然法无明令禁止,叔向心头虽然不满,但他最终没有阻止这场交易。

……

数日后,长长的粮车向东而去,叔向站在城头,心头游移不定,简直无法评价这场交易。

此时,已经进入了春天,中原大地上,各国的农夫已经开始春耕。城头上守卫的士兵只剩下常备的武士,一名武士上岗的时候还带来自家的铁锹与锄头,铁器相碰,发出叮当的响声,响声惊动了叔向,他转眼望向那名士兵,那士兵在叔向的注视下,憨笑的说:“我家农田就在城下,今天下岗后,我的服役期满了,能得到十天休假,刚好把地里收拾一下。”

叔向轻轻的点点头。

武士属于贵族,是底层贵族。再向上前走一步,武士会成为“大夫”——叔向现在就是大夫。所以他对武士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那武士说完,眺望着城外郁郁苍苍的田野,悠然神往的说:“原本我今年不想工作了,主上已经免了我们的钱粮,服役还给发薪水,耕作已经可有可无,但俺家婆娘去年给我生下三个儿子。儿子多了,以后要准备更多的钱粮养活他们,所以只有雇人耕作了……”

叔向截断对方的话,好奇的问:“我听说赵氏有休耕令,不要求农田年年种上粮食,我还听说赵氏建立了职业兵制度,一名职业兵每年的薪水比农夫种田收益多,足够让十口之家过上富裕生活,你家的田地不耕作也罢,十天休息的时间,你全用来忙农活,身体受得了吗?”

被问话的那名士兵说话喜欢跑题,叔向发出询问,他笑着回答,回答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嘿嘿,说到职业兵——那年我参加对齐国的战争,其它家族的士兵一问他们的职业,有的是农夫,有的是铁匠,有的是陶窑工人,有的是店铺老板,唯有我赵氏,我赵氏的武士,他们的职业就是士兵,他们的职业就是战斗。

其它家族的武士每年训练六十天,替领主服役(缴纳军赋)六十天,总共算起来,一年训练四个月,而我赵氏的武士天天都在训练,天天都在琢磨着如何杀戮。

论起来,我一个武士重新摸锄头把子,似乎有点丢人,但没办法,我有妻妾六人,现在有三个儿子,十一个女儿。家口多,俸禄不够养活家人,唯有在封田上想点办法……

大人是赵氏重臣,我听说赵氏最近打算推行勋田制,大人有没有相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