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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顺子和两个伙计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躬身赔笑刚要张嘴,又被雅间内李值等人的神情给吓得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急忙将菜品放到桌上,又悄悄关门退了出去。

好半天,李值使劲咽了口唾沫,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羡慕的瞧着陈烨:“我在鹿野当镇长有些年头了,见过两任知府,小小的镇长能见过两任知府,这在北直隶各州县镇,你大哥都算第一了,也算是见过大官的人了。可你小子才来镇上几日啊,半日之内,不仅知府见了,比知府更大的正三品大员的夫人和女儿你都也见了,还医治了刑部右侍郎的千金小姐,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陈烨啼笑皆非,翻了个白眼:“这也值得大惊小怪,见到她们又有什么了不得,难不成医治了她的女儿还能给我一座金山?”

“何止金山!”柳金泉痛心疾首,一脸恨不得捏死陈烨的表情,吼道:“老四你平日精明今日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你想想,你医好了刑部右侍郎女儿的病,你就算与他挂上了交情,这对四弟你意味着什么,你想过没有?!这可是棵大树,有这棵大树遮风挡雨,咱们药行要不了几年就能在北直隶各府都有咱们的分号,哈哈哈哈,这下发大财了!”

柳金泉仿若疯子一般狂笑起来。李值和方勇也反应过来,兴奋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陈烨斜睨着眼瞧这三个喜极而疯的结义兄弟,微笑道:“我更正一点,那是我的药行,不是咱们的药行。还有美梦倒是做得不错,先醒醒,你们能过了这一关再如此乐吧。”

笑声噶然止住,李值三人狐疑的瞧着陈烨,同时问道:“什么意思?”

陈烨端起酒杯,杯是空的,刚要放下,李值满脸谄媚笑容的端着酒壶殷勤的倒满了酒:“四弟,请。”

陈烨笑笑了一下,仰脖将酒饮下,淡淡道:“大哥对柳知府这个人怎么看?”

李值想了片刻,说道:“怎么说呢,大哥刚才说了,我做镇长这些年,经历了两任知府,上一任知府钱玉衡,大哥我是不敢巴结,那王八蛋贪婪成性,简直可称得上是敲骨吸髓。大哥扫门缝得来的那点子银子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因此每次他来鹿野开市,我都向后躲,他得不到便宜,对我是横竖不顺眼,要不是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我这个镇长早就让他罢了。

孙立仗着他的势,对我不敬,我只能忍气吞声,回想那几年日子真他娘的不好过。上任知府滚蛋了,来了柳湘泉。他的背景咱们心里都清楚,是我姐夫的前任的前任,他的妻子就是叶掌柜的姐姐。这回升任官洲知府,这是荣归故里。说心里话,我是真想巴结,上任甫始,正赶上今年开市,我们兄弟几个寻思着好生巴结一下,不要像前任知府时日子那样难过,可谁知马屁拍在马腿上,说什么最厌恶官场吃喝逢迎之风,在他治下,要严禁狠刹这股邪风。连饭都没吃一口,就回了官洲。

可把你这几个哥哥吓得不轻,以为我们可能在哪个小节上得罪了这位知府大人。我是屁滚尿流跑到永宁县城,听闻我姐夫的一番话,我才知道,这位柳知府是个名声在外的清官,从不收受下属的孝敬。我这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如今又是近两个月过去,眼瞧着就到夏天了,每年例行的冰炭敬到如今听闻官洲都没有传出过消息,我姐夫也是满头雾水,也在四处打听,不知这孝敬到底还要是不要?说心里话,这样的官还真是少见,柳湘泉看来真是个清官。”

陈烨点点头:“这么说来柳知府的操守还是不错的,在如今官场上能做到这一点倒也难得。其他方面呢?”

李值愣了一下,苦笑道:“大哥只是个小小的镇长,知道的也是个大概,而且大多是风闻和自己揣摩,要说了解柳知府其他方面,四弟你还不如直接去问叶仁宣。”陈烨没说话,默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细瓷酒杯。

李值苦笑道:“四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直说吧。”陈烨淡淡道:“今年北直隶各州府几乎都是大旱无雨,庄稼近乎绝收。可是咱们这位素来以清官自居的柳知府都在干些什么?”李值等人一愣,眼中都露出深思。

陈烨冷笑道:“马上就是七月了,若是此时再不想法子抢种一季庄稼,到了夏天,天气就会越发炎热,雨是更不会下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不消多久北直隶就会成片的饿死人,现在已是最后一点机会了。但是他似乎好像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眼瞧着流民遍地。在天灾如此严重之时,他竟然还有闲情雅致陪同朝廷大员的家眷来瞧病,听闻鹿野在募集银两打井自救,他也无动于衷,还不咸不淡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们虽然动机不纯,有邀功献媚之嫌,但毕竟是在做造福全镇十几个村上万百姓性命的大事,这等关系民生的大事,他竟然拒绝见你们,只顾着陪着那刑部右侍郎的女人和女儿,曲意巴结。”李值三人脸露尴尬,但都不由自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