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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圳儿,刚才朕说了,朕这个君父不好当啊!去年过年,朕无计奈,只得听从徐阶等内阁阁员的条陈,用苏木胡椒折抵了欠了数月的在京大小官员的俸禄,折俸当日,广盈库、储济仓就发生官员因不满用苏木胡椒折俸,大打出手的闹剧!他们明里是在殴打户部官吏,实际是在发泄对朕的不满!”

大统苦笑着望向陈烨:“这又八九个月过去了,朕又欠了臣子数月的俸禄,前日户部奏报,太仓银告罄。朕原指望各省上缴的税银、盐课、商课能多少聊补无米之炊,哼,如今已是九月了,九个盐运司和十大税关上缴的盐课、商课总计合在一处不过勉强二百余万两。数日前福建参政谭论奏报,倭寇退出浙江沿海,又有在广东、福建沿海集结,意图犯我广东福建沿海州县之意,请求朝廷拨银三百余万两,加固海防,抵御倭寇。还有辽东和宣大的蒙古俺答,你都听到了,徐阶向朕报喜了,加上户部那两万匹上等棉布,合计十万匹棉布,能准时交付蒙古俺答,就能谈成和议了,蒙古人向咱天朝进贡两千匹蒙古战马,今后两三年也许不会再有兵围京师的奇耻大辱了!”大统嘴角轻微抽搐,双目射出愤怒无奈的寒光。

陈烨暗叹了口气,这能怨谁,归根到底还不都是你这个皇帝昏聩无能,若不是你殆政信道,刚愎自用、宠信奸邪、好慕虚荣,大兴土木,耗尽民力民财,焉能有如今纪纲颓废、国势虚弱、外夷强横,人才凋敝,国帑大空,民脂枯竭,民反四起,搞得大明朝已到岌岌可危之境。

大统喘了一口粗气:“和议谈成,也许真如徐阶所说,每年能削减百万两白银的军费。可就算加上这一百万连同今年收上来的盐课、商课那二百万两,也仅够东南海防军用,在京数万大小官员的俸禄朕依旧无处寻觅。”

陈烨心里苦笑道,你哭穷这大半天,无非就是想贪我那几百万两银子,只要你不涸泽而渔,我全送给你。躬身道:“父皇不必担忧,儿臣愿解君父之忧,刨去儿臣捐给应天水患的一百五十万两,儿臣愿将此次带进京的二百五十万两余银,全数献给父皇。”

大统眼神一亮,闪过一抹满意之色。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不吝啬,朕刚才可是酝酿了许多说辞,仅开了个头,他就全都送与了朕。这次回来,这臭小子不仅大有出息,对朕的孝心也是大涨,没想到摔坏脑子,倒是将他摔得让朕非常满意。

大统心内虽是大喜过望,可脸上却露出歉意拒绝之色:“这不妥吧,你的孝心朕领了,可朕就是再苦,也不能狠心盘剥自己的儿子,传扬出去,朕这个君父岂不成了寡恩凉德的父亲了。”

陈烨扑通跪倒,眼含热泪道:“主忧臣辱,儿臣就是死也不愿看到父皇忧国如此,父皇若是拒绝儿臣对父皇的这片孝心,儿臣就立时碰死在坐台上。”

大统忙摆手,满脸慈爱之色,连声道:“朕答应你,朕受了,圳儿快起来。”

黄锦泪流满面慌忙过来搀扶起陈烨,陈烨瞧着黄锦泪如涌泉的脸,佩服的在心里直竖大拇指,我刚才连吃奶的劲都用上,才勉强让眼泪在眼圈里打晃。你这不仅说哭就哭而且还哭得声情并茂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

黄锦刚将陈烨搀扶起,自己又扑通跪倒在地:“主子,王爷的孝心足以感动天地,主子好福气啊!”

大统慈爱的瞧着陈烨,点点头,欣慰地笑道:“朕也觉得朕很有福气!”

是啊,几句连自责都算不上的牢骚就空口套白狼让我硬挤眼泪跪着求你拿走我四百万两银子,你要是没福气,我真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才叫有福气。陈烨郁闷的眼角轻颤了几下。

“主子,有了这二百五十万两银子,官员的欠俸不再是问题,主子想重新修缮太庙和玉熙宫,这下也有银子了。”黄锦站起身来,边擦着脸上的泪边破涕为笑道。

大统快速瞟了一眼微垂头的陈烨,沉声道:“朕是天子,岂能因私废公,先国后家,才是天子的本分。”

大统轻拍了一下脑门,做出恍然之色:“朕险些忘了,黄锦,传朕旨意,愿官洲知府柳湘泉虽辜恩欺君,弃民贪位,然朕观其对自身罪孽屡有悔改之意,又幸未造成官洲民难,朕又听闻,柳湘泉在镇抚司诏狱屡次自杀未死,既然天不收他,朕岂肯驳上天好生之德,着柳湘泉削职为民,永不叙用。柳湘泉妻女削去贱籍,一体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