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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青用力摇头:“宁死不退。”

刘厚又一拍桌案,大声道:“大好男儿,理应如此!”说着,再度拿起笔,换过一张新纸,又重新写了一封信,不过这次不再是调兵文书,写好后刘厚将其递到茅青手中:“太守逃了,总还会有些忠勇将士留下来,而番兵势大,城中无主,这一仗他们没法打,本官着你速速返回唐楼,沿途收拢南理将士、带他们后撤青阳,来日青阳城中,你我并肩共抵吐蕃!”

茅青应命,领了刘大人的手令去了,选择快马即刻出城,不过他在向西奔驰一段、确定四周再无旁人后,他一带缰绳掉转马头,不再去往唐楼而是向着南面的山区跑了下去,大好男儿终归还是舍不得大好性命,连自家太守都跑了,他这个区区军士还逞什么强。

传令让茅青去收拢残兵,不过平心而论,刘大人也真没指望他什么,待茅青走后刘厚仍旧踱步不停,唐楼完了,青阳就变成前线了,一座城、六千兵、抵挡铺天盖地而来的吐蕃铁骑?

打胜是不用再想了,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与城共存亡还是学唐楼太守的样子弃城逃命,这倒是个问题……足足琢磨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刘大人终于呼出了一口闷气,还是决定留下来了。不是他不怕死,更不是他想以死报国,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

他爹曾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告老后就安家在凤凰城,身为太守临阵脱逃是天大的罪过,战乱时又会动用重典,说不定朝廷查办时真就会诛了他的九族,他能逃命他爹却无处可去。

就算朝廷开恩不杀他爹,他爹也会被万人戳住脊梁骨,老头子一辈子都过得四平八稳受人尊敬,临了临了做儿子的又哪能让他再受连累、受那份罪。

既然如此,便留下来吧!

青阳太守传令,全城整顿防务,各部兵马各司职守;城中十五到四十五岁的青壮男子,一律不准离城,战时添做劳力或备军;至于中老弱妇孺若想走便可离开,但限时两天,两天后封门落锁,那时就谁也不许走了。

命令传下去,青阳城转眼乱成一团,好在城中军士早有准备,千余兵卒分作小队把守街头疏导百姓,一时的纷乱很快平息、变成了忙碌。

而这份大战前的忙碌,却并没有肃杀之意,只有沉沉死气!即便是耳目闭塞的老太婆或者还不懂事的小娃儿也能明白,这一仗根本都没得打。

不过让刘厚稍有些意外的是,两天时间里逃离青阳的百姓,竟然并不太多……其实不难理解的,青壮都被强留了下来,老人舍不得儿子、女子舍不得丈夫、儿女更离不开父母,没了顶梁柱,孤儿寡母地就算离开家乡,又能有什么出路,与其死前还要再离别一次,还不如大家共聚一城,等城破时候共赴黄泉。

两天过后,青阳城中暮钟响起,限时已到,随着一声声号令传递,青阳城四座大门徐徐关闭。

刘厚沉坐于军戍守正堂,双目闭合面无表情,不知在想着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吧,说真的,也的确没什么可想的。这个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刘厚睁眼一看,只见青阳司马葛老头正跌跌撞撞地跑来,老头子神情激动,口中语无伦次:“大人,来了、来了、蛮子、兵……”

蛮子?吐蕃人么?汉人习惯把高原人叫做番子,不过也有把他们喊做西蛮的,青阳城早都派出去哨探了,吐蕃人现在还没到,司马大人这是疯了么?刘厚一笑了之,并不追究什么,而是好奇反问:“你不是走了么?怎么现在还在?”

葛司马六十好几了,早都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这次刘厚决意留守青阳、与城共存亡时,还特意开出了一张功勋状赠与葛老头,这张状子一写,就意味着司马大人不再是官面人物,随后都可以走了,另外刘厚还特别开恩,允他带着所有家眷一起走,包括他两个正值壮年的儿子和一个刚满十五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