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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落处,起风了。呼呼的怪响,是风声无疑,但城上守军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到哪怕一丝风掠过。风在远处、在大批番兵抡起的绳索之间,它吹不到城头,可其中裹挟的刺骨阴寒却深深深深地渗入每个青阳人的骨髓深处。

不知是谁沉沉一叹:“来了。”

来了。风声陡然长大,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仿佛发疯的夜雀、更像报丧的乌鸦,就那么成群结队、铺天盖地地扑涌而至,从模糊到清晰……人在紧张时,总会本能地放大着危险,所以那片蓄满火油的罐子飞来的过程,落在刘厚眼中竟然是如此缓慢,它们就那么一点点地接近、笨拙地翻滚着、偶尔还会有几个罐子在空中发生碰撞,‘啪’的一声碎裂了。

该来的总会来,即便它们飞得再缓慢……何况它们飞得一点也不慢!

陶器碎裂的脆响陡然大作,连成一片刺耳的声潮,席卷四方,伴随着锐响刺鼻的火油味道弥漫开来,不臭,却让人心烦意乱到有些恶心。

投绳绝技名不虚传,数千只罐子里至少有七成多都准确落在城头,余者或在空中互撞损耗、或撞碎在城墙,也有个别些扔得远的、跨过高墙落入城内。

油不能伤人,但罐子能砸人,战士们或挡或躲,城头上少不得一番慌乱,任小捕皱眉、撅嘴,取出帕子擦拭着溅落在衣袖上的一小片油渍,这是她喜欢的衣裙,特地穿出来送心上人出征、等待心上人凯旋的。

一轮投绳后不过几个呼吸功夫,第二轮油罐又至。

……

风声就在身后,万夫长多吉登巴在咬牙,兴奋地咬牙。

多吉登巴统御着负责阵地卫戍的十支千人队。

高原投绳的战法闻名天下,这种攻势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抵挡,唯一的破解之道仅在于冲阵逆袭,在吐蕃人放火前打断‘投绳’,由此负责卫戍的队伍任务很重,常常会面临敌人发疯般的冲击,少不了拼死厮杀,可是战后论功他们这些卫兵又是功劳最微薄的,真正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不过和别的万夫长被选作卫兵时咒骂不快不同的,多吉登巴每次都主动争取这个任务,不是他比别人傻,更不是为了巴结长官,他争着要做卫兵差事的原因很简单:他喜欢那种感觉——大片大片的火油罐子从自己背后升起、汇聚成云轰向敌城的感觉。

背后风声鼓噪、头顶一片片黑云升起席卷而去,这种享受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真正的美妙,多吉登巴一个人的快乐。

但享受归享受,对职责他也不会有丝毫放松,此刻他亲率领一千精锐护卫在阵地最前沿,其余九个千人队巡弋四方,一旦发现敌情立刻就会集结一起守护主军,若敌势强大也没关系,要知道后阵中还有两万攻城主力,随时都能驰援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