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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双手一抬,往下一按,月湖坊嘈杂的声音就被他按到地底下去了,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斜阳残照,烟柳如画,月湖坊人头挤挤,却静悄悄无声,过了一会才爆发出喝彩声:

“薄汗轻衣透,妙!”

“却把青梅嗅,更妙!”

“莫非周公子与夏侯姑娘是旧相识?不然如何能把夏侯姑娘的女儿家神态描摹得宛在目前?”

夏侯流苏睫毛闪个不停,夏侯流苏不仅精于技击之术,更是能诗擅词、妙解音律的才女,女子有才,心思便多,周宣的这阙小令《点绛唇》把她描写得如何清新可爱、少女半羞半喜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简直让夏侯流苏以为周宣是很熟悉她的人,这让她心里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

夏侯流苏之父是清源节度使陈思安的家将,家将其实就是受重用的高等家奴,去年夏侯流苏遵从父命跟随连昌公子来到宣州,以鸣玉坊歌妓身份示人,是连昌公子手里的一枚棋子,其实整个鸣玉坊都是连昌公子的人,连昌公子的手下涉及各行各业,遍及唐国主要州县,起的是细作刺探的作用。

夏侯流苏既有习武者的坚毅,又有女才子的多愁善感,刺杀周宣是奉命行事,她与周宣无怨无仇,所以当这个笑眯眯的猎物出现在她面前,挥洒诗词、风流倜傥的样子,夏侯流苏就觉得有点疑问:“我要杀的是这个人吗?我为什么要杀他?”

有人在问:“胡大公子,吟出诗词来没有?莫要拖延时间,天都快黑了,春宵苦短啊,哈哈哈。”

胡扬脸胀得通红,越急越想不出诗词句子来。

夏侯流苏盈盈起身,摘下一朵素馨花,花瓣粉红、花蕊粉白,走到周宣面前,眼睫低垂,伸手将素馨簪在周宣鬓边。

一旁的蔺宁紧盯着夏侯流苏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异动,她手里拈着的弹丸随时可以取夏侯流苏的命。

周宣倒是笑嘻嘻的坦然面对,低声道:“蒙夏侯姑娘青眼——”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震天价的欢呼声淹没:“花魁簪花了!花魁簪花了!”

花魁簪花,就表示花魁选择了与她共渡春宵之人,这个人是金陵盐商周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