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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三狍不停地从一个部族转手到另一个部族,当然,每一次转手都伴随着一场血淋淋的杀戮争夺。漫长的奴隶生涯让他记不清自己的来历,记不清自己的种族,甚至记不清自己的父兄,只是三狍这个名字偶尔还能让他记起: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应该还有几位兄弟。

两年前,慕容恪兵临高句丽的沿江防线,因为高句丽态度谦卑,慕容恪勒索一番后,便回军灭掉了毫无准备的扶余国。这次,扶余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夫余王玄被俘虏,部众5万余人被并入慕容恪所部。从此,扶余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扶余的崩溃让三狍彻底得到了解脱,这次,他再度依靠自己强大的山林奔跑本领逃脱一命,而后不久,与他有着相同命运的百余名逃奴聚集起来,在这乱世挣扎求生,并因严寒的逼迫,不断地向海边迁移。

可如今,这路似乎走到了尽头——没有食物,没有取暖的木材,大雪压塌了他们简陋的木屋,屋顶已覆着厚厚的雪,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不用看三狍也知道,那些同伴们也正像他一样蜷缩在断裂的木梁下,尽可能地让自己身体的热量散发得慢一点,静静地等待那最后时刻的降临。

当初逃跑时,三狍至今仍记得那恐怖的一幕——全身铁甲的慕容铁骑出现在战场,就像是一群地狱里冒出的恶鬼,不等他们摆出冲锋阵形,扶余国的军队全乱了套,众人四散奔跑,只留下王公大臣在战场发呆。

而后,逃散在山林的奴隶们渐渐聚拢起来。百余人的队伍中,只有三狍在逃跑时,过度惊慌让他忘了丢下手中的刀,此外,还有一名奴隶忘了丢下手斧。

依靠这一刀一斧,三狍等人在山林中,全凭捕猎与采摘野果,艰难地生存下来。天气的寒冷逐渐迫使他们南迁,来到积翠山。此后,他们建起了简陋的木屋以供遮风避雨。然而,不久刀折了、斧断了,三狍知道,在这严酷的山岭中,失去了武器,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

天气越来越冷,屋里越来越黑,恍惚中,三狍似乎听到屋外传来卡吃卡吃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地想:“幻觉来了吗?听说冻死的人临死前会梦见火盆,我怎么会听到雪地里的脚步声,这大冷的天,谁会在外面走动呢?”

周围传来阵阵狗吠声,三狍努力想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些努力带来了一阵昏眩。

等三狍被拉到阳光之下,他还迷迷糊糊,分不清这是梦是真。不久,一件硕大的皮衣披在他身上,手中被塞给了一罐滚热的肉汤——豁然,他从迷糊中醒来。

热汤发出醉人的肉香,三狍狼吞虎咽的将整整一罐肉汤吞下肚去,还意犹未尽地将罐子舔得干干净净,而后,他满意地抬起头来,观察着周围。这才发现,身边围满了捧着铁罐,吸溜吸溜狂灌一通的同伴。

雪地上还散布着数十名身穿皮裘的士兵,他们挥舞着铁锹,不停地铲开木屋上的厚雪,从倒塌的木屋下抬出三狍的同伴儿。这些人当中,有的已冻的浑身僵硬,脸色青白。临死时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偶尔,那些士兵发出一声欢呼,这意味他们又找到一名活着的幸存者。他们被抬出来后,往往像三狍一样,被披上一件皮衣,塞上一罐热汤。

“有多少人?”雪地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嗓音,三狍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几辆硕大的雪车停在不远处。雪车周围半蹲半坐着几名手持硕大长弓的士兵,严寒似乎没让这些弓兵感到畏缩,他们持弓的左手戴着厚厚的皮手套,右手揣入兜中,每隔一段时间,那只右手会从兜里伸出,扒拉一下弓弦,一幅跃跃欲试的神情。

当先的雪车上坐着一只大黑熊——能说人话的大黑熊,刚才的问话正是出自那个黑熊者。这只黑熊身上厚厚的熊皮没有半片雪花,臃肿的身材显得异常庞大。

“28个”,一个穿着皮裘、瘦弱的身形,低头向那只大黑熊汇报,声音尖细,似乎是个雌性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