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页

天色渐亮,码头上人越来越多起来,经过的百姓总要在高翼的大船前驻足观看,并冲这里指指点点。不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鼓声,码头上“轰”的一声暴响,无数嘴张合都说着同一个词:“旗亭擂鼓了,开市了。”

高翼心中一动,一拍船舷说:“好,这三年里头我没给士兵发一分钱军饷,今日便给他们发一年的饷。高雄,喊赵女官来,给士兵登记造册,每人每月按五个银币发饷。朝宗,换上你的儒衫,我们乘朝廷迎接的通番使还没抵达的空档,带上不当值的士兵,赶快上岸走一趟,先把城外的情况摸清。”

第110章 十里秦淮(上)

史载:京师四市。其中建康大市为孙权所立;建康东市,也在同时设立;建康北市为西晋永安元年(公元304年)设立;秣陵斗场市,是隆安二年(398)由于宫人们常在此交易而自发成市。在建康东华门外有一土台高三丈,土台上还有两间屋子,这就是旗亭。

每日清晨,旗亭擂响鼓,建康四市中的大市与东市同时开市,商贾们可以进入这两个市场进行交易。中午时分,旗亭再度擂响鼓,作为朝廷官市的东市开始闭市。起初,大市的交易也同时停止,但由于建康商业不断发展,大市货流量越来越大,参加交易的不乏远道而来者,他们可能无法当日返回,也可能当天的市日并未完成交易。而后,旗亭中午的鼓声不再管束大市。

旗亭中午擂鼓,意味着东市关闭,同时也意味着北市开市。

东郊多皇族,其中尚有一座皇室园林——雀湖。宫廷贵族采购货物都在此进行,交易活动往往在中午达到顶峰,故又称为日市。而大市也就是高翼现在闲荡的地方,整整一条河道两边都布满了列肆,来往者摩肩接踵,侧肩争门而入。

高翼眼见沿途经过了无数的桥,前方有出现一座桥,桥上贯通着一条笔直的、路况好的令人咂舌的大道,但那大道却人踪绝迹,似乎已走到了市场尽头。身边人来人往的商贾无一人与他搭讪,使他对这里的情况完全摸不着头脑,忐忑之下,他揪住一名过路人,指点着远处那座桥、那座笔直的大路问:“此为何地?”

那人挣了一下未能挣脱高翼的手,但这番挣扎表现的大力却令高翼心里一动,他紧抓住对方的衣襟不放,转脸打量起对方来。

此人皮肤白净,不,应该说他带着一种类似于白化病般的苍白,眼珠的色素也极淡,甚至有点像猫的眼珠,微微带点蓝色。高翼抓他时,目光全在远处的桥上,只觉得对方格外适合揪住不放,现在细细一观察,高翼才察觉自己当初为何有这感觉——他是个高个子,与高翼相差无几的高个,所以在高翼潜意识里才觉得对方顺眼,适合抓住衣襟问话。

不经意之间,高翼的眼睛落在了对方的鬓角上,他帽子下透出的数根寥寥的头发颜色极怪异,黑色里透着金黄,但黑色似乎仅浮在发丝的表面,像是染出来的颜色。

正打量着,一群类似打扮的人提着大包小包围了上来,他们也不说话,只虎视眈眈地看着高翼,直至高翼讪讪地放开手。

“羯人?昭武九国人?大秦商人?”,高翼连用鲜卑语,高句丽语询问。现在的中原,只有这几个种族的人才是金发碧眼的白人。

“呼”,那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立刻热情地用鲜卑语回答:“啊哈,终于有人肯相信我不是羯人,我确实是昭武九族的毕国人,名叫毕方舟。可不管我怎么向那些人解释,他们也不信。先生,你知道,现在羯人与这个王国的关系紧张,可这儿与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他们竟将我和我族人赶出租住的房子,还把我们的行李全扔在街上……太让人难堪了。先生,你能帮我个忙吗?”

汉初,匈奴破月氏,迫其西迁,以河西昭武(今甘肃临泽昭武,张掖附近)为故地的月氏部落遂向西逃亡,进入中亚粟特地域(今锡尔河与阿姆河中游一带),征服当地土著,形成九个城邦国。他们以国为姓,自称为昭武九姓,以示不忘故地。在魏晋时代,昭武九姓开始回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