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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弱了石闵,对谁有利?

对胡人最有利,接下来是对晋朝皇帝有利,也对晋朝权臣皆有利,因为按照儒学的权术理论,别人强大了就是对自己的莫大威胁,只有自己是唯一强大的人,才好无所顾忌地行使权力。

同胞呢?北方生活在胡人铁蹄低下的数百万同胞正等待军队去解救,为什么他们盼来的不是汉人的军队?

儒士的字典里没有“同胞”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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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南方会稽大旱,北方邺水干涸,暴风拨树,电闪雷鸣。就在这个初夏,冀州自天而落的冰苞竟有水杯那么大,砸死行人无数。与此同时,邺城宫殿又因雷击起火,太武殿、晔华殿荡然无存,只留一地灰烬,大火连烧一个多月才灭。

同月,平棘城,石闵石冲两军相逢。

十万胡人大军发出他们特有的狼嚎般叫声,遮天蔽日地自北而来,他们身后的常山、真定方向,是直冲云霄的浓烟。这浓烟出自胡人的惯例,当他们撤离某地后,如果自忖在数年内不能返回,他们会杀光烧光抢光所见到的一切,满载而归,然后躲在一边,看着那个曾经烧杀过的地方慢慢恢复元气,便再给它一次毁灭。

因为他们是用刀剑耕作的,别人的财产与生命就是他们的庄稼。

这支大军就像一只蝗虫横扫过赵国大地,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残垣断壁,留下一片尸山血海。

这支队伍里不是没有儒士存在,他们在队伍不给胡人宣讲“以德服人”、“垂拱而治”——他们给胡人带路。胡人不知道的小路他们知道,胡人不知道的抢劫技巧他们教授。历朝历代中,入侵中原的胡人队伍中,都有他们的灵魂附体。比如成吉思汗的大兄董文柄、比如满清的范文成、洪承畴……

平棘城下,一支孤单单的军队出城列阵,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胡人骑兵。

他们孤立无援,却又勇气百倍。

一直赤红色的战马孤独地在阵前徘徊,马上之人身躯高大,手持一长一段两柄钩矛,斑驳的血迹已将这两柄钩矛染成了暗红色,现在,它们像吸足血的幽魂般,散发着浓浓的嗜血愿望。

这就是石闵与他的两万斯巴达战士。

在胡人眼力,汉民贱如草芥,他们从不给汉军士卒发铠甲,甚至连军服都不配给。为了让这些汉军不因饥寒而失去战斗力,石闵要求士卒以冷水擦身,以锻炼对寒冷的耐受力,结果训练出7000斯巴达战士。石虎死后,石闵没有了约束,他的汉军扩张到了两万。城下这支孤军,就是石闵的全部兵力。

离这支军队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高翼正举着望远镜观察这支以勇悍和忍耐著称的汉军,也顺便观察着那个有“霸王”之名的石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