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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兴宗,列兵,光绪十九年至共和六年。”

“李少云,中尉,光绪二十六年至共和八年。”

……

每经过一个墓碑时,胡致远都会看一眼白色墓碑上的名字,每一个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墓碑上都铭刻着:“这里安息着一位光荣的中国军人。”

秦少岭默默地跟在老师身后,这是第三十五次来公墓为同学和战友送行,每一次秦少岭都会想自己有一天或许也会来到这里陪伴自己的同学、战友,现在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在墓地中可以看到一些妇女带着孩子静静地站在一个墓碑前,每当经过她们身边时,秦少岭都会立正恭敬的着着墓前的人行一个军礼,尽管不知道她们的姓名,但是秦少岭却知道她们的身份:军人遗属。

从边防军走上战场的那一天起,边防军军人家属就无时无刻在担心亲人的安全,她们中很多人一朝醒来就由妻子变为遗孀,孩子失去父亲,这群曾经的军人眷属也因此发生了转变,成为了军人遗族。

无论是西北或是在中国任何一个地区,男人从来都是家庭的中坚,在西北的价值观念中,个人与国家之间的责任与义务关系是相互的,军人为国家利益战死沙场,政府理应代表人民从经济上和生活上抚恤军人家属。也就是说,当女人由妻子变为遗孀,小孩成为孤儿,除了失去亲人的悲痛外,他们理应免受其他方面的冲击,从现实的经济状况到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

“金钱不能抚平一切创伤,但如果有一个军人家庭因为失去丈夫而导致贫穷,那将成为国人心中永远的痛。”在最初创建民团时司马就坚定的认为,死亡关怀不仅包括优厚的抚恤金以确保阵亡军人无后顾之忧,庄重的军人葬礼也可使死者家属得到宽慰和荣耀,同时也会极大的提升军人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和自我认同感。

公墓并不是建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从公墓中央山顶上向下,沿山体分布数千个由阵亡官兵墓碑组成的碑群,这里也有士兵守灵,面色严肃的边防军士兵,纹丝不动肃立着,与公墓构成一个整体。

站在山顶远眺,能望见山下无数排列整齐似在迎接检阅的白色墓碑,雄伟的忠烈祠轮廓也很明晰,这里常常聚集着来此祭祀儿女、故友以及参观的人群,但四周很安静,没有人高声交谈,甚至脚步都放得很轻,所有人都生怕打扰到地下英灵安息。

西北是商业之都,但是在整个墓区,都看不到任何商业气氛,鲜花或其他任何祭物都需要事先准备好,墓园各处黑色铜牌,提醒每一位到访者,这里是神圣与庄严所在,不要有任何不合适的行为举止。

山下绵延起伏由墓碑连成的白色色带让胡致远感觉窒息,这白色色带是数万年轻人用生命连接而成。

“少岭,知道吗?战争爆发一年零六个月,已经有三万九千四百余名官兵阵亡,去年我带着学生来这里参观时,这里只稀落分布着百多个墓碑,而现在……你看!”

“老师,我记得您曾在爱国教育课上说过,每一个人在整个国家顺利前进的时候所能得到的利益,比个人利益得到满足而整个国家走下坡路的时候所得到的利益要多些,一个人在私人生活中,无论怎样富裕,如果他的国家被破坏了的话,也一定会陷入普遍的毁灭之中,但是只要国家本身安全的话,个人就有更多的机会从私人的不幸中恢复过来。”这是古希腊著名政治家伯里克利,在为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阵亡将士举行的国葬典礼上发表的演说中的一段,秦少岭用老师曾在课堂上的话语做了回答,个人的生命在国家安全与尊严面前……

“少岭,你是不是以为我恐惧了,还是……此时的我像是一个懦夫一样!”胡致远在说话时脸上带着些许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