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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司马沉思了数分钟后轻叹一声,语气显得沉重。或许这是一个沉重的决定,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真的……那么就……有时候人总是要做出无奈的选择,难道非要等到……到那时他才会意识到“顾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如一丘之貉,虽号称护法之省,亦莫肯俯首于法律及民意之下”吗?

“徐杰,你现在立即取一份《反对国家分裂法案》,给孙文先生送去,告诉他,去留,由其抉择,望君三思!”

推开房门,纷散的细雨立刻在风力作用下扑到房中,今天这场春雨下得很大,似乎是在征示着什么,是走?是留?这是一个问题,黎明前的京城被黑暗紧紧包裹,灰白色的房顶分隔着漆黑的天际。此时作为中华革命党党魁的孙中山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令他感觉不安的,并不是四周死气沉沉、异乎寻常的寂静,而是那个人走一步算十步的定计。

在国会上无论是中华革命党或是共和党诸党皆被占据绝对优势的复兴党死死的打压着,更有甚者,其以责任内阁之名行总统制之实,像在过去的西北联合议会一般,两院均设有许多委员会,还设有由两院议员共同组成的联席委员会,国会工作大多在各委员会中进行,在变了味的内阁制下,国会对内阁官员、部门仅只保留监督权,官员任免权均由国务院决定。

司马的新政府建立以来,政府政事集中于在国务院,但实际上却是国务院总理办公室,凡一切军国大事皆由国务院总理议决施行。通过总理办公室,司马把行政权完全集中到了自己手中,办公室设主任一人,赞襄总理政务,承总理之命监督政事堂事务,其职责略相当于袁逆时期的国务卿,仅对总理负责,对任何机关任何人概不负责。

二届国会刚定,其第一件事就是利用国会通过《大总统、总理责权案》,这样就从根本上解决了共和以来大总统和国务总理之间的权限争论,集一切权力于总理一身。即便是如此,其仍不放心,甚至于还建立了一个中央特勤局负责保护大总统、总理、政府要员以及国会议员安全,他这是行当年洪武帝特务之制,名为保护安全,实为监视。自司马从俄国返京在国会上按临时约法宣誓就任总理之职开始,不过仅仅只用了数月,曾经自己寄予厚望的国会,就完全沦为了那个人玩弄政治的附庸。

在各部长的任命上,中华革命党未得到一个部长之职,共和党和进步党甚至包括国民党还得到几个副部长之职,但是中华革命党却被抛弃了,仅只得到多个不足轻重的委员会主席和委员之职。政府已经成为司马的政府,连同国会同样沦为复兴党的国会!当年袁逆费尽心机历时年余才做到的,其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即已达成,时势考验着国会各在野党党员的信念,已先后有十数人退出各党,加入复兴党。

“……望先生不日南返主持大计!”孙中山脑中浮现出西南四省督军联名秘电,现在国会中正在讨论《废督裁军案》,激化了中央和地方的矛盾。西南四省、沿江诸省,他们似乎都在准备对抗《废督裁军案》,对于中华革命党而言,这多少是一个机会,对于国家而言这又何尝不是。

“反对国家分裂法案!反对国家分裂法案!”在走廊内来回踱步的孙中山喃喃自语着这个自己并不熟悉地法案。两个小时前,国务院派来一名工作人员,送来一份在共和六年通过的法案文本,对于这个由第一届国会通过的法案,孙中山非常陌生,但是法案的内容却让孙中山此时有些举棋不定,如自己南下西南,返回广东,西南四省必定会宣布独立,同时组建大元帅府,一旦四省宣布独立,那么无疑等于授人予口实,政见之争将成为分裂国家的第一罪证。

雨一直在下,孙中山内心苦苦挣扎,是南下,还是留京,这是一个问题。

“省之地位,对于地方则为最高之行政区域,对于中央则为最大之自治范围,盖欲达共和之目的,非求民权之发达不可,而求民权之发达,则非扩充自治之范围不可也……中国之所以不发达者,正以中央集权思想过深,地方自治观念甚微……”孙中山嘀咕道。

雨一直在下着,空中偶尔可以听到响雷刺破云霄的怒吼,闪电划破夜空,将古老地京城映得雪白,这夜注定不再平静。

尽管已至深夜,赵倜久久不能入睡,惊恐不安、留恋不舍种种情绪在赵倜心间萦绕着。三弟说的都是实话,交出军队可保赵家荣华宝贵,但是交出军队又能保得几年,这些都是问题。就在赵倜左右为难难以抉择时,督署参谋长时鼎岑拿着一份未拆的电报走了进来,因出身行伍的关系,赵倜用人一般喜用行伍军官,幕僚则多系最老旧的北洋学堂出身,保定军官学生在赵部则被斥为新进,混不出什么名堂来,而时鼎岑恰恰是北洋将学堂出身,这或许是其能出任督署参谋长的原因之一。

“督军!老大人发来电报!”尽管作为督署参谋长,但时鼎岑并没有拆开电报,这是赵倜的习惯,尽管出身行伍,但赵倜会写一笔颜体字,喜欢自拟电稿,当督军这些年每天不少时间消耗在签押房里,因此凡收到函电,他的参谋长秘书长都不敢拆阅而留他亲拆处理。

“老大人电报?”接过电报赵倜不禁一愣,自打从老大人辞去热河之职后,可就是一直安居于京城不问政事,平时逢年过节孝敬地问电,老大人也都是知道了三字结束,今天怎么会亲自发电给自己。

“识时!谋名!”拆开电报,赵倜看到电报纸上仅只有四字,四字之意再清楚不过,是老大人在告诉自己,让自己识时务,中央之势已不可挡,切莫误已伤族,谋名之意非常清楚,名可自保。老大人可以在热河未放一枪,就向司马交出热河,那是因为老大人年龄在那,早已没了争雄之心,否则以老大人之威望,便是他司马以禁烟为名,恐怕也难动老大人丝毫,当初连袁大总统都得礼让老大人三分。老大人可以让,自己可以让吗?看着手中的电报,赵倜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