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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无论公私场合,李潼都对裴守真给予了极大的认可,丝毫不掩饰对其人的欣赏,自然也是为了给他四叔上眼药。

当然,裴守真也不是没有根脚的人。其人出身河东裴氏名门,与地表望族薛氏、柳氏,包括关陇巨姓的韦氏等都关系匪浅,与皇帝宠臣、宰相薛稷也颇有私谊。就算其人偶失圣意,有这么多人情关照,也未必就会走投无路。

毕竟皇帝李旦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只是大权骤得,再加上唐家复业后各种人事纠缠,才显得毛毛躁躁、举止失措。说到底,手生而已。裴守真所历并非要害,对皇权也不构成直接威胁,再加上这么多人情关照,未必就会对裴守真刻薄相待。

但李潼上了这么多眼药,首先是在裴守真心里营造出很强的认同感,裴守真自己甚至都几次忍不住表态,若非身位所拘,对行台这种上下和睦、才流争进的政治氛围也是颇为向往。

至于另一个人上的眼药,那就狠的多了,即就是陈子昂这个老愤青。之前几日平康伎在两市当街汇演,所涉不独只有雍王旧作。时下长安士流汇聚,当中自然也不乏骚客凑趣,执笔拟新以作助阵。这其中就有陈子昂的一首碎金杰作,名《裴壮士歌》。

这一首诗作,除了浅述裴守真在皇城犯险拦驾雍王的事迹之外,还夹杂了许多陈子昂自己的私货。其中重点就是橘枳之论,盛赞裴守真大有其裴氏古人裴矩风采,裴矩在隋为奸邪,在唐为贤良,裴守真在东寂寂无名,在西则壮迹可歌,不是本质有变,而是水土所致。

当李潼看到陈子昂这篇新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觉得他四叔还算宽厚,仅仅只是判了陈子昂政治生命的终结。就这张破嘴啊,真要遇到狠的,拔舌都不解恨。

这诗说的是裴守真,但又何尝不是陈子昂的自白辩解。他是不幸遇到了隋炀帝,所以才成了众口唾弃的强辞孽才。

第0698章 唐家故泽,归于雍王

在行台那场会议过去了大半个月后,时间很快来到了三月末,雍王典卖家财筹措的钱款,终于正式与朝廷使者们进行交割,作为去年秋赋的补偿,合计为六十七万缗有余。

这个数字究竟是多是少,不太好评价。

如果单单只论这一笔财货多少,那自然是一笔巨款,像是作为蜀商翘楚中的宋霸子,以百万缗飞钱投献行台,几乎都已经到了倾家荡产的程度。长安城中商贾云集,真正能够拿得出这样一笔巨款的商户寥寥无几。

哪怕在国家财政中,这样一笔钱同样颇为可观。像从永徽年间开始征收的户税,虽是户分九等,但若折中计钱的话,每户约在百二十钱之间。陕西道诸州,永徽年间旧有户数约一百三十万户,户税尚且不足二十万缗。

若从国家开支方面来算,天授年间内外在品职官约两万众,合年竞支禄米为一百七十万斛。以斗米五十钱论,凡在品官员一年禄米所支折钱也不足九十万缗。

但事实上斗米五十钱已经是极为高昂的价格,像在贞观、永徽年间等连年大丰的情况下,关中米价甚至都很少超过斗米十钱。神都洛阳地处天中,漕运物流环境较之关中的长安还要优越得多,哪怕在神都革命那样的动荡之时,斗米都无过五十钱,长期稳定在三十钱一下。

换言之,雍王入缴的这一批钱款,足支内外职官一年之禄且还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