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凌峰弯腰递给他一枝毛笔,目中露出鄙夷、嘲弄的笑意。萧石看着他,惊疑不定。一年前,江湖上人称铁罗汉的铁青松也落入了月凌峰手中,最初铁口钢牙坚不肯招,终被折磨得发了疯,一点点吐出所有机密后自杀身亡。而萧雨飞此时却正在重蹈铁青松之后辙。忍不住便想一掌拍出杀了他,再与月凌峰斗个你死我活,既保住了其他死士的性命,又保全了萧雨飞的名节。可十八年来与萧雨飞名为主仆、实同父子的情分一下子涌上心来,右手抬了抬却迟迟下不了杀手!

萧雨飞伏在地上,没有知觉的手已握不稳笔,滑落了好几次,但终于微微颤着手,在纸上慢慢写下了一个墨迹淋漓的字。手一松,笔掉在了地上。

月凌峰未料他这么快就写完了,心中惊疑,弯腰拿起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萧石瞟了一眼,神情也是一震,他是“招”了,却只写了一个字,一个又潦草又无力却别具气势的字—呸!他脸上隐隐浮着一丝嘈讽的笑意,淡淡道:“月凌峰,你还有些什么手段不妨都使出来,看我会不会告诉你半个字!方才,我不过是想戏耍你一番而已!”

月凌峰大怒,劈手夺过了萧石手中的狼豪笔,两个行刑手一把拖起他,抓住他双腕将他双手伸到月凌峰面前,月凌峰眼中冷芒直闪,将杯中汁液淋在了那十个血肉模糊的指头上,一边淋一边用狼豪笔狠狠地来回刷抹。

萧雨飞喉中咯咯作响,挣扎扭曲了一阵,头猛地垂下,再无声息。萧石心中一痛,眼中一热,几乎涌上泪来。他明白,他是在故意激怒月凌峰。

月凌峰凝注着萧石,缓缓道:“怎么?你心下不忍么?”萧石知他已起疑心,勉强一笑,也不否认:“不错。我以前行走江湖杀人无算,也不过是一刀挥下便了,还从未这等零零碎碎折磨过人。况他乃是我看着长大,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多少有些感情。看他如此惨状,竟有些于心不忍。”

月凌峰不阴不阳、不咸不淡地道:“哦,原来如此。”

打手们折腾了半晌,萧雨飞才又慢慢缓过气来,散乱的眼神逐渐凝聚在一起,恢复了意识。他伏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但双唇却依然倔强地紧抿着。月凌峰却不再急着逼供,只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复杂。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道:“我历来佩服有骨气的人。萧雨飞,我佩服你!”

萧雨飞道:“八年前我就说过,我根本瞧不起你。你我之间,你一直都是失败者。”声音虽低弱,月凌峰却听得分明,眼中射出凌厉的杀气,沉声道:“你找死么?”

萧雨飞虚弱地笑道:“你敢杀我么?你不过也只是聚雄会的一条狗而已!所以不管你怎么用尽心机,她也不会对你动半点心。就凭这一点,你这一辈子都比不上我!”

月凌峰怒极反笑道:“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但,我却不能让你死得太痛快了,我要让你死得比千刀万剐还痛苦。你还有什么遗言?快些说完了,我好送你上路。”萧石惊道:“庄主不是吩咐过不能把他弄死么?如果他死了,那些机密怎么办?”

月凌峰道:“既然他决意要做个宁死不屈的人,咱们又何妨成全他?至于我爹那里,我自会交代。”萧石正待开口,萧雨飞已抢先道:“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月凌峰阴恻恻地道:“急什么?我若让你死得快了,岂不是对不住你?”蹲下身来,一下一下慢慢点了他身上十八处穴道,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缓缓道:“萧雨飞,这便是江湖中失传已外的‘分筋错骨大法’!你周身的要穴和经脉都已被我封住,你的气血积聚不通,会在你体内乱蹿,那种痛苦,真是无以复加,武功越强的人,痛苦越烈,死得越慢。以你的武功,估计至少也要一天一夜之后才会慢慢气绝。”

他每点一处穴道,萧雨飞的身子就一阵抽搐,脸上肌内一根根扭曲,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萧石心中绞痛。他看着脚下这倔强而善解人意的少年,心中的悲愤已怒涛般卷起,不动声色地道:“少主,借断肠剑一用!”

月凌峰道:“你要剑干什么?”萧石道:“我已说过,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忍心见他这么痛苦。我想亲手给他个痛快,也算我对他们萧家最后一点回报。”月凌峰凝视着他眼,什么也没说,拔出断肠剑递了过去。

萧石接过剑,轻抚了一下那冰冷的剑锋,缓缓道:“好一把天下第一利器!”他的目中忽然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直射萧雨飞,握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