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玉冷笑道:“那他上次落入聚雄山庄,为何会被折磨得九死一生?难道你那时不知道他是绿珠的孩子,我的亲外孙,你的重外孙?”

宋如玉道:“那一段时间我练功正至紧要关头,没有时间去看他。我早已借口他与蓬莱蓬莱主有特殊关系,不能得罪蓬莱岛主,吩咐月几圆和淮安王不可伤他性命。何况这些年我不能出面行事,所有的具体事务都是月几圆与淮安王在打理。他们会如此尽心,只因他们知道我年事已高且没有亲人子嗣,纵然得了天下,也迟早会传给他们其中一位。若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尤其飘儿和我的特殊关系,飘儿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他们要逼迫于他,我不仅不能阻止,反而只有故意纵容,我料定月几圆为了得到那些卷宗,不管怎么折磨他,也必不敢把他弄死。何况飘儿性情太过倔强,我也想让他吃些苦头,磨磨他的锋棱戾气。我本是一片苦心。”

宋问心道:“那你命月几圆设计陷害他又是为何?”

宋如玉道:“这嫁祸之计不是我出的,是月几圆。他很能干,除了一些大事要向我禀报或请教外,会中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在做主。他想挑起冷香宫与武林同道的不和。在我看来,此计一来这对飘儿没有性命之碍。二来飘儿他是我宋家的独根苗,我若得了天下,死后便要传位于他。所以我必须要他归服于我,他若在江湖上走投无路,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归服我……唉,没想到这孩子软硬不吃,真拿他没办法。不过,我已写好了书信派人去送与他,告诉他一切真相,叫他看清形势投靠我,以后,这天下便迟早是他的。”

宋问心冷笑道:“你在做梦!你这梦倒做得真荒唐!”

宋如玉并不动怒,道:“就算是梦,我也要把它变成现实。一件事管它多难,你若未尽全力去做又怎知它不可能成功?这梦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绝不放弃,会努力到底。我这一辈子,最信奉的人生准则便是尽人事而后方可听天命。”

宋问心叹了口气,黯然道:“看来,你已是中毒太深,无可救药了。”

宋如玉却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本就不必幻想说动我,我也不会奢望能打动你。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已老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陪我共渡晚年。心儿,五十多年了,爹一直很想你。现在,爹终于可以和你还有绿珠在一起了。”

宋问心无言。此时陡然知道这诸多尘封多年的往事,才知道一切祸根孽缘都与已有关,她能说什么?默然半晌,道:“绿珠现在何处,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宋如玉微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高兴,你们母女俩可住在一起。来来来,今晚我要设宴为我们一家团聚庆贺!”

宋问心道:“此时你就不担心月几圆与淮安王知晓你的身份了?”宋如玉胸有成竹地道:“此时我神功已成,还怕他们?以前,我是担心他们趁我练功之际,对你和绿珠母子不利。何况,他们的武功皆是我所授,我在关键处都有保留,若我一死,他们也将万劫不复。”

当晚,聚雄山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明月之下,花园之中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月几圆与淮安王坐在下首相陪。此时才终于明白师父与冷香宫的特殊关系,二人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却都是不动声色,面含微笑,恭敬有加。

面对着满桌山珍海味,宋问心与欧阳绿珠真是味同嚼蜡。宋如玉却是心情甚好,开怀畅饮。一张久未见天日的苍白的脸上渐起红晕。凝视女儿半响,道:“你倒真有点你母亲当年的样子!唉,从你出生我就未给过你半分温暖,我真是问心有愧。”

宋问心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奉与他,什么也没说。宋如玉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叹道:“想我这一生,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没想到今日还能暂想这片刻天伦之乐!”

宋问心缓缓低下头去,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的……父亲!”宋如玉的眼似已湿了,道:“你终于肯认我这个父亲了?”宋问心无言,只慢慢地点了点头。宋如玉哈哈大笑起来,举杯一饮而尽。欧阳绿珠也倒了一杯酒,无言地双手奉于他。宋如玉毫不犹豫地接过便喝。

当酒干席残,他不禁酩酊大醉,摆摆手对月几圆与淮安王道:“你们下去,让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聚聚。”月几圆与淮安王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担忧之意,却只得恭敬地应了,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