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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鱼韶白了他一眼,快步朝前方走去。唐斗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身跟上。

丰都城虽小,但是唐门和乘风会在这座鬼城之中仍然分别设立了两个分堂。唐门的丰都分堂的设立还能追溯到当年叱咤风云的万里公时代。那时的唐万里刚刚从龙城鬼谷天书博览会逃回性命,感到世事无常,人总有要死的一天,于是他在丰都城建立了一个唐门分堂,希望唐门子弟他日魂归地府,能够在阴间也有一席之地。这个分堂虽小,但是却是唐门历史最悠久分会之一,辖下有两个棺材铺和一个药材铺,同时还出钱建有一个道观,专门为唐门子弟和家属做法事。乘风会丰都分舵的历史比唐门近一些:当年鱼邀霞想在蜀中建立三个乘风分舵,方便在剑南传递消息。其中一个选在了益州,另一个设在了巴州,最后一个本来想要设在浦州,但是那时侯正赶上唐万里和唐万壑争多唐门家主之位,唐门子弟在浦州进行了一场大火拼。乘风会不欲介入其中,于是将分会移到了丰都城中。这一布置尽显鱼邀霞用心之巧妙,丰都分舵的风媒通过和在丰都做法事的唐门弟子的接触,获得了唐门的大量情报,很多唐万壑的生平事迹就是在那个时候收集的。

唐斗、鱼韶、风洛阳和祖菁来到丰都城,立刻有人通知了唐门分堂的香主。这位香主一辈子都没见过唐门的话事人,这时候听说唐门大少亲临丰都城,立刻带领所有分堂弟子一直迎到了城区主干道上,正好和想要寻找客栈的风洛阳等人撞上。

“在下唐门丰都分堂香主唐小柏,欢迎大少莅临丰都城!”一眼看到唐斗招牌一般的青衣斜帽,丰都香主立刻诚惶诚恐地迎了上来。

因为自己已经十年未在蜀中驻留,一直到看见这个唐门分堂的香主,唐斗才霍然想起来自己在丰都城还有一个分堂。他连忙走上前,将唐小柏扶起来,嘿嘿一笑:“哎呀,小柏啊,怎么样,最近丰都的兄弟们日子过得可还舒适?”

“回大少的话,棺材铺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纯利翻了五倍还不止,大概是因为江湖上魔潮大起,江湖中人多有死伤。药材铺的生意也是风生水起,但是没有棺材铺那么好赚。买药的江湖人多是选购人参,茯苓,黄精之类的补品,很少有人买伤药。那些武林人士行走江湖一旦受伤,就直接去棺材铺订棺材了。最近的江湖当真凶险了不少。”唐小柏娓娓道来。

“嗯。”唐斗和鱼韶、风洛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脸色都严肃了不少。

“最近魔人大举,生灵涂炭,也难怪棺材铺这么好生意。不过小柏你放心,等我们忙完此间大事,江湖定然会恢复平静。”唐斗温颜道。

“大少英明神武,自然马到功成。小柏愿携丰都分堂所有弟子效犬马之劳。”唐小柏兴奋地说。

唐斗看了看唐小柏身后那五六个五六十岁的唐门弟子,顿时感到一阵滑稽,他忍住笑道:“小柏,好意心领了,你只需要给我们四个安排一处住宿之地,其他的,我们自己会解决。”

“大少请放心,丰都城最好的客栈就是望乡台客栈,我已经将所有最好的客房包下,请随我来。”唐小柏热心地说道。

“望乡台客栈?”唐斗、鱼韶和风洛阳同时皱眉问道。

望乡台客栈的命名虽然让人感到很不吉利,但是唐斗、风洛阳等人仔细想想,自己人已经到了丰都鬼府,还怕什么吉利不吉利,住在名叫望乡台的地方,反而让人有一种归属感,让人觉得安心了不少。这大概也是这座客栈以此命名的原因。

住在望乡台舒适的客房之中,唐斗等人顿时感到了一阵疲倦睡意,纷纷卧倒床上,沉沉入睡,唯有风洛阳翻来覆去,总是感到有些不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身,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手扶着腰畔新造的青锋剑,缓缓踱到客栈的院落之中,朝着客栈的围墙望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入竹林,竹叶拂动的索索声。他紧紧抿住嘴唇,迈着沉稳的脚步在客栈围墙墙角下缓缓走了一圈,侧头仔细聆听,将体内的气机延伸到望乡台客栈的每一处角落,希望找出任何令自己感到不妥的线索。但是望乡台内除了客栈伙计和掌柜轻微的呼噜声,还有唐斗、鱼韶和祖菁深沉悠长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动静。

风洛阳感到一丝丝冷汗从脊背上滑落,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拼命平静住翻滚如潮的心绪,猛然拔出青锋剑,舞出一片灿烂如锦的光芒,开始一招招将三分不舍剑的剑招施展出来。

这些三分不舍剑的招式陪伴他度过了一生中最黑暗最不安的时光,陪伴他打败了一个又一个顽强可怕的对手,令他一次次走向人生的巅峰。它们本该让风洛阳感到安全,感到舒适,甚至感到享受。但是自从和柳青原芙蓉院外一场大战之后,这些剑招一瞬间失去了它们往日的魔力。因为柳青原近乎恐怖的存在,令这些前辈先人们苦心孤诣创造出的绝美剑招完全失去了克敌制胜的本钱。面对魔人无懈可击的防御,势如破竹的攻势和洪晃怪兽般的力量,这些攻守兼备,变化精妙的剑招都已经沦为无所适从的鸡肋。在魔人面前,没有任何单独孤立的招式足以克敌制胜,想要取得转瞬即逝的优势,一个剑手必须用一连串相辅相成的招式为自己制造机会。但是,显然柳青原已经知道了这种应对手段,所以他现在剑法的路数已经全部变为简单、直接、有效的疾风十三刺剑法,仿佛无情而残忍的剪刀,将他连贯使出的剑意一刀剪断。现在的风洛阳已经无法做柳青原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风洛阳的眼前幻化出柳青原阴沉惨碧的脸膛,他那一双璀璨生辉的金瞳妖异地盯着他,似乎能够看穿他的一举一动。他那金纹乱舞的松纹剑宛如张牙舞爪的魔龙朝自己扑面而来。风洛阳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舞动青锋剑连续划出七个剑环,每一剑都依着柳青原出剑路线的一个微小斜角切出,将从松纹剑上直贯上来的力道沿着这个斜角转向,而他的下一剑则依着这个斜角的路线刺出,他的每一剑无论如何和松纹剑相碰,他都想方设法将剑上的力道转移到一个微小的斜角上,于是这连绵不绝的斜角终于组成了一个参差不齐的怪圈。在风洛阳的眼中,松纹剑金色的龙纹化为了一片浑圆的光圈。他大喝一声,青锋剑斜斜一剑切出,斩断庭院中一棵青竹,接着他的长剑划出一个明亮的光环,卷住了被斩飞的竹干,连续转了七个圈子,那棵本该落到地上的竹干猛然间盘旋呼啸着飞入了七八丈的高空,在夜色中打了一个转,倒卷而下,“砰”地一声,深深没入挺远的泥土之中,只在地表留下一个黑色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