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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停得这片刻,林外脚步声已隐约响起,冷纤月蹙眉道:“他们来了。”扶起萧应寂,四人疾往前奔去。盏茶时分便到林边,左边果然是个陡峭山坡,下面也果然有一大片乱石滩。羽星垂站定了,道:“萧大哥,我去了。”萧应寂望着她,轻声道:“多谢你,快去罢!”羽星垂点头,自怀中取出几株花草递给他,道:“以后怕是见不着了,这些送给你留个纪念罢,反正我也用不着了。”萧应寂心想自己多半已活不过今晚,留着这几株花草还有何用?但见她神色郑重,便也伸手接下,也不细看,放入怀中。羽星垂道:“你放好一些……”伸手过来,似是要替他收好,忽然伸指连点,封了他神封、期门、灵墟等数处大穴。萧应寂张口欲呼,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瞪大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端木谨大惊失色,冷纤月却似毫不奇怪,轻轻一叹,扶住萧应寂。

羽星垂道:“萧大哥,我送了离忧草和七伤花给你,你送什么给我?”嫣然一笑,道:“你送了身上的衣裳给我成么?”伸手除下他身上外袍自己穿上,衣裳有些大,便将下摆撕下一截,挽了袖子,又将腰带系紧了,解开头上云鬓,照着萧应寂的样子束了发,夜色中看去,果然似模似样。这才转身对端木谨说道:“我一人怕是不成,端木洞主……”端木谨跪下,说道:“姑娘大义,端木谨自当追随!”

脚步声纷杂扰耳,已在咫尺。

冷纤月无声一叹,道:“羽姑娘,端木洞主,我们……去了。”抱起萧应寂,自山坡上轻轻跃下,随即藏身在一块大石之后。

羽星垂平静地道:“我们也该走了。”端木谨点头,道:“姑娘跟我来。”二人足尖一点,纵身沿着右边的小路疾往山顶奔去,路上林木丰茂,二人身影便时隐时现。

六派的人纷纷叫道:“在这里了。”急步追赶。追出几步,高见峰忽道:“怎的似乎人少了?起先不是四人的么?”孙高亮道:“想是被树木挡住了。”李易峰也微微狐疑,但端木谨熟悉地形,奔得极快,眨眼便带着羽星垂奔近了山顶,他见“萧应寂”还在,暗想其它人逃了一两个也不打紧,无暇多想,和众人一起,急急追去。

冷纤月瞧着众人在上方一一掠过,这才站起身来,飞身往北奔去。地上尽是乱石,毫无道路可言,好在她轻功极为高明,片刻便过了乱石滩,又绕过了杉木林,果然见到一条小溪,知道已经找对了路,松了口气,也不解开萧应寂穴道,仍是抱着他向前疾奔。

这一奔,直奔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出了山,冷纤月疲累已极,选了块平坦之处,喘着气放下萧应寂,解了他穴道,抚着他脸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萧应寂没有看她,自怀中取出花草,低头痴痴看了片刻,忽然眼泪滴滴落下。

他接过时并未细看,羽星垂说了之后才知是七伤花和离忧草,心中又是哀伤又是不解,不知道她为何要将这两样东西带在身上,方才冷纤月抱着他一路飞奔,他无力挣扎,脑中便不住想起和羽星垂之间的往事,想来想去,点点滴滴,想到的都是羽星垂对他的好,和自己对她的无情,心头一片茫然,反复想道:“我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断回想当时种种,忽然想起燕于飞说过的话:“先服七伤花,再服离忧草,那便当真是前尘尽忘,再无解法!”忽然之间,他明白了羽星垂的心思,她是要来看过他之后,便自行服下七伤花和离忧草,从此忘怀一切,再不必为他伤心落泪。

在此之前,他虽然知道羽星垂钟情于他,却不知道这情究竟深到什么程度,也并不想去探究,但如今他终于知道了这情的深,这情的重,这情的苦,这样深,这样重的情,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她下定决心要抹去一切,忘怀所有?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七伤花和离忧草,七伤花只长出了几片嫩叶,根茎上依稀还有践踏的痕迹,他知道这是那时燕于飞为蓝田玉所杀后,羽星落激怒之下,要毁了七伤花时所留下的痕迹。羽星垂那时以为他真的服了离忧,便对他道七伤花虽然毁了,根还在,总能再种出来。言犹在耳,人呢?

冷纤月低声道:“你若想哭,便为她哭一场,也不枉了她对你的一片心。”萧应寂轻轻摇头,道:“我不哭,也许她没事呢?”冷纤月呆呆望着他眼泪滴滴无声落下,神色却是平静之至,仿似全无所觉,她心中惊惧哀凄已极,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得片刻,忽然觉得他身躯渐渐瑟瑟发抖,忙问道:“怎么了?”萧应寂抬头看着她,道:“没什么,这风吹得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