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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青羽反应极是敏捷,一觉背后风声,立即就地一滚,险险躲过凤剑,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正要站起身来再往前奔,龙天随已喝道:“二弟,你去追他。”萧因白一呆道:“大哥!”龙天随早已明白冷青羽心意,喝道:“这里我料理得了!你去追他,千万别让他伤了你大嫂!”劈手抢过一柄长剑,长剑刺处,将身边两人一起刺死。萧因白只得道:“是,大哥自己小心。”心想他若拿了大嫂为质,大哥确实非束手就死不可。二人刀剑齐挥,破出一个缺口,萧因白纵身跃出,提龙刀追了过来,喝道:“三弟,你还不束手?”冷青羽方自爬起身来,冷哼一声,顺手扯过身边一人,往他身上一推,自己捡起地上凤剑,旋风般向地道外冲去。萧因白一刀将那人劈作两半,跟在冷青羽后面追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奔出地道,龙天随单人独臂,面对众人,但此时围攻之人已死了五个,只剩下了七人——方轻洛胞兄方轻扬、南宫世家掌门人南宫令,和五个蒙面人。龙天随厉声喝道:“尔等既已决意反我,又何必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到了现在,难道还想瞒得过我去么?”忽然一剑刺向其中一个蒙面人,喝道:“道清,使你的太极剑法!”他这剑刺得极是突兀,那人原本和他相距甚远,料不到他说来便来,百忙中不假思索,长剑圈转,格了他这一剑,跟着顺势斜进,疾刺他侧腹,用的果然正是武当太极剑法。他用过这一剑之后,怔得一怔,一声长叹,取下面巾,稽首道:“正是贫道!”取下面巾之后露出的真容,果然便是武当掌门道清道长。他不愿让人认出,方才一直不曾以太极剑法出手,不料龙天随还是认出了他,一剑将他的剑法逼了出来。他取下面巾之后,说道:“师弟,你也取下罢!”另一名蒙面汉子也叹了口气,摘下面巾,果然正是他师弟道林道长。

龙天随冷哼一声,跟着喝道:“嵩山、昆仑、点仓的三位,你们还要再瞒么?”还活着的另三个蒙面之人,正是这三派的掌门。这三人长声叹息,各自取下面巾。地上已经死去的两名蒙面汉子和一名蒙面女子则分别是青城、峨嵋、华山的掌门。这八人在江湖上俱是威震八方,素为武林中人所敬仰,虽答应冷青羽参与此次行动,心中终究惭愧,不愿为人所知,便蒙面前来,既不知彼此身份,亦约定互相不可探听彼此隐私,原以为事过无痕,以此事之隐秘,绝然不会有人发觉,不想变起突然,萧因白竟会临时反戈一击,更料不到竟会被龙天随认出各人身份。

龙天随冷冷道:“各位是要就此罢手,还是要继续?”众人一时静默,面面相觑,迟疑不答。片刻,道清一声轻叹,摇头道:“此事……当真是悔之晚矣!若能罢手,贫道便是一死以谢又何足惜?只是贫道今日既然已经出手,以龙施主之手段,错过今日,他日必率众灭我武当,没奈何,今日也只有拚死一战。”

另六人悚然一惊,南宫令叫道:“不错!便是阁下肯放过我们,龙夫人也绝然不肯善罢甘休。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挥剑击出。余人再无犹豫,跟着出手。龙天随挥剑接下,他知事已至此,双方都已无法罢手,当下全力出手。他身遭断臂巨创,撑到此刻,实已是摇摇欲坠,只是心知一露形迹,被伏杀众人察知,全力出手,自己重伤之下,未必能敌得住面前这七人,只得勉强撑持,只盼能将对方吓住,就此罢手,但此刻对方虽不知他已近油尽灯枯,却仍是选择了放手一战,他也只得勉力再战。

他奋力接得几招,忽听得一声极轻的咔嗒之声,跟着便是地动山摇,长长的一整段地道整个塌陷,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李老儿的声音在地道尽头处传来:“道清道长,多谢你提醒!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今日若被龙大侠逃脱,日后我一家老小性命难保,只好请诸位给龙大侠陪葬了,想来也不会委屈了诸位!”

巨石块块落下,里面八人失声惊呼,大声咒骂,但面对整个地道的塌陷,任谁也无法逃出生天,只得罢手退后。待得里面逐渐安静下来,地道早已尽毁。南宫令人等四下寻找出路无果之后,便毫不停歇地以手中兵器挖掘地道以求脱身,但这地道长达数十丈,岩石又俱是坚硬异常,挖得许久,未见多大成效,也曾想转而挖掘洞顶,盼能自顶上脱身,但一来高处难以借力,二来众人推测方位,知道这洞穴必是深在李家附近的一座高山之下,又如何能挖得出去?只得又转回挖掘地道,但洞中无粮无水,耗得几日,终于一一力竭而死。

龙天随自地道塌陷之后,早知以李老儿机关之精,绝然无法挖掘而出,另寻出路无果之后便不再理睬其余七人,以剑作笔,记下诸事,安然等死。

第三十七章 李家后人(五)

二人看到此处,不觉都是轻叹,柳若丝道:“原来当年的情况竟是这样。”龙惊非恨恨道:“冷青羽这贼人好狠的心!”柳若丝微微叹气,心想龙天随曾起意杀他,他动手反叛,这其中固然有权势之心,又何曾不是为了自保?又想后来明明可以罢手,但道清人等想到龙天随和龙夫人日后必要报复,这才不肯收手,引得李家主人关闭地道,众人终于无法逃脱,可见龙天随夫妇平日手段亦必酷辣,绝非仁心之人,这事究竟谁对谁错,可真是难说得很!渡空大师对萧龙二人曾提到龙天随后期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当时她并不在其旁,自不曾听说此事,但她本是聪慧的女子,由当年地道中一切,便自行推断出许多情由来。

但这些话她自不肯对龙惊非直言,怅惘片刻,道:“照他所写,箫因白当时可不算背叛,那日玄灭大师也说道,那时方然诺之所以能救走龙夫人,全仗那时箫因白和冷青羽起了争执,他才得以乘机救人。如今看来,箫因白那时和冷青羽争执,必是要阻止他下毒手的。如此说来,龙家和萧家根本就不算是有仇,那怎的后来龙家来寻仇的时候,仍是将萧家和冷家还有四大世家算在了一起?”龙惊非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地道中发生的事,除了萧因白和冷青羽之外,便再无人知晓,我龙家子孙既然不知此事,那么……”柳若丝点头,叹道:“龙家人先入为主,认定萧因白和冷青羽同时背叛,任萧因白如何解释,必也是不肯信的,而冷青羽和四大世家的人当然更不肯让萧因白独自脱身事外,从中一挑唆,萧因白反而就成了罪魁祸首了。”龙惊非道:“想来必是如此了。那怎的萧家后人竟也不知此事?”柳若丝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萧因白他本是侠义之人,却在冷青羽劝说引诱之下,终于生了背叛之心,虽然后来悔悟,但毕竟曾生此心,心里必是深以为愧,不见得肯为自己辩解,便未对后人提及此事。”龙惊非叹了口气,道:“究竟如何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想了想又道:“也许便是如此了,你怎的会想得到的?”他虽然并不愿承认当年之事是龙家冤枉了萧因白,但细想之下,却也知道柳若丝所言其实甚有道理,以他为人,只怕多半便是如此。柳若丝道:“也没什么难猜的,以我心度他心,便知道了。若遇上此事的是应寂,必也是如此。”

龙惊非一呆,转头望着她平静面容,心头忽然一阵烦躁,脑中一晕,几乎一头栽到。柳若丝急忙扶住,慌道:“怎么了?”龙惊非喘了几口气,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闷闷道:“没什么,只是胸口有点发闷。”柳若丝道:“是么?”伸手替他揉搓胸口,道:“好些了么?”龙惊非靠在她怀里,闻到她身上幽香,胸口是她纤手轻轻揉按,心神一阵阵的恍惚,一时如在云里雾里,过得好一会才道:“好些了。”柳若丝松了口气,道:“你再歇息片刻。”龙惊非道:“嗯。”也不起身,仍是靠坐在她怀里。柳若丝也不以为意,前段时日龙惊非晕迷之中无法自理,平日一切起居之事,皆是她一手照顾,移动之时,抱上抱下,无可避免,虽然尴尬,幸而那时他不省人事,她脸皮又厚,这才不至太过难堪,后来龙惊非醒来,但仍是虚弱非常,不能照顾自己,便仍由她贴身照顾,她也早已习惯,便也不觉如何不妥。这时以为他身子不适,更不会起甚疑心。

她挪了挪身子,让他靠坐得更舒服一些。静得片刻,忽然瞧着他一笑。龙惊非道:“你笑什么?”柳若丝道:“我是想,真相既是如此,那么你和应寂的仇,也该解开了罢?”龙惊非一怔,微微不悦,道:“就算当年之事是冤枉,那后来呢?这百年仇杀中,龙家和萧家都死了多少人?又怎能一笔抹煞?”柳若丝望着他半晌,道:“你不肯?”龙惊非道:“哪里是我肯不肯的关系?就算起先没仇,这百多年来的厮杀,这仇也早已结得解不开了!”柳若丝默然,过得片刻,道:“你可知你和应寂他第一次决斗,你身受重伤之后,他为何救你?”龙惊非道:“为何?”此事原由,从无人对他提起,是以他始终不知。柳若丝道:“只因萧家祖训早有明示,萧家子孙,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龙家为敌!”

龙惊非一震。柳若丝道:“这百多年来,死在龙家人手下的萧家人,想必也是不少,但萧家人似乎始终都在秉承祖训,并未因这百年的厮杀而对龙家痛下辣手。”龙惊非道:“你的意思,是我若不肯,那便显见得是我不如他了?”柳若丝不答。龙惊非坐起身来,恨恨道:“我就知道!反正怎么样你都觉得他比我好,我又何必故作大方?”柳若丝道:“我没这么说。”幽幽道:“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握手言和,若你不能放下当年仇怨,那终有一日,你和他必有一场生死对决,那我……,你知道我实在不想和你为敌。”龙惊非怒道:“你的意思,我若定要和他为敌,你便要和我为敌了是不是?”柳若丝只是叹气。龙惊非瞪着她半晌,颓然道:“这话你一早便和我说过啦,我却还问什么?”柳若丝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当年真相如此,你本就该放下这段怨仇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