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百城同桌坐着的是一位红脸道士,颌下一缕长髯,此刻怒容满脸,手执青锋,一步步地走过来:“田伯光,你好威风!泰山派天松领教阁下的高招。”

令狐冲见他举手间便杀了一位五岳同门,也是又惊又怒,刷地举起长剑,隔着桌面连刺三剑,去势凌厉,将田伯光的上盘尽数笼罩在内。

他这一动手,那天松道长自重身份,站在一旁便不动手。只见田伯光站起身来,也不拔刀出鞘,左手举着连鞘的刀连连挥动,架开令狐冲这三剑,忽然刀光一闪即逝,田伯光左手举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刀仍插在鞘内,旁边站着的天松道长却宝剑落地,双手捂胸,指缝之间鲜血不断渗出,一步步向后退着,脸色苍白,犹如见鬼。

田伯光淡淡一笑,道:“令狐老弟,我与你一见如故,为何总是刀兵相见呢?来来来,坐下饮酒。”

天松道长见这田伯光从始至终,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恨极,可是一时竟没有再冲上来的勇气,忽然大叫一声,跑下楼去。

令狐冲本想问问田伯光二人一战最后到底怎么了,经这一打搅,便没有再问。好在天松师伯虽然受了伤,似乎并无性命之忧,令狐冲只好坐下,心想:“这田伯光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再这样纠缠下去,不知又要牵连多少人,怎么想个法子救了仪琳师妹出去呢?”

望见桌上酒碗,心念一动,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回雁楼内,令狐冲用计引田伯光坐斗,只想待他得意忘形时输了赌约,可以救得仪琳离去。田伯光也是甚机智的人,要引得他上钩,这番苦肉计就不能不做得逼真些。况且他功夫本就不及田伯光,纵不做戏这番苦头也是少不了的。

好在田伯光对他颇为投缘,也无心杀他,二人坐在凳中斗了十余招,令狐冲身上已中了三刀,刀口不深,显见田伯光已是手下留情了。

只是如此拼斗下去,令狐冲身上又有多少血可流?仪琳见了他那般模样,心中感动,含着眼泪欲拔剑上去帮忙,心想:“令狐师兄为了救我,身上也不知中了多少刀,我怎能袖手旁观?”

田伯光好整以遐,瞥见仪琳动作,笑道:“小美人儿,你若敢枉动,自己坏了规矩,可莫怪我无情了。”

令狐冲身上鲜血淋漓,却是面不改色,看见仪琳动作,叫道:“仪琳师妹,不要妄动。我这刺蝇剑法玄妙之处还来不及施展呢,待我使出刺蝇剑法的绝招来,田伯光决不是对手……”说着啊地一声,臂上又挨了一刀。

仪琳叫了一声:“令狐师兄……”两行清泪已沿着柔美的脸颊直淌下来。

就在这时,门口一人大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回首,小淫贼却在此处。”

缠斗中的二人一齐住手,大家都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靴,已看不出颜色,一条深青色的裤子,满是泥泞,上身却穿了件肥大的对襟短褂,衣摆全系在裤腰里,肚子圆溜溜的,也不知塞了些什么,肩上一柄单刀,挑了个碎花布包裹,挺胸腆肚,神气活现地迈过门槛大踏步进来。

仪琳喜道:“吴大哥。”

令狐冲坐在凳上遥遥欲坠,见是吴天德赶来,心里一松,哈哈笑道:“吴大哥,来得正好,一起喝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