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德心中不解,干笑两声,向桃谷六仙拱手道:“晚辈正是吴天德,不知六位前辈高人如何称呼?”

那六个围上来的老人听了他的话欣欣然面有喜色,一个老者已赞不绝口道:“这个小子不错,一眼就看出我们是前辈高人,好眼力好眼力,难怪那小尼姑对他茶不思,饭不想,果然少年英雄,英俊潇洒。”

吴天德心中纳闷,我只不过称呼一声前辈高人,怎么就显得我少年英雄、英俊潇洒了?敢情高帽人人喜欢,便是这六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老怪物也不能免俗。他见厅中众人听见有个小尼姑对自己相思甚深,都面露异色,脸上不由一红,忙辩解道:“各位前辈是仪琳师太差来的么?这个……仪琳小师太是出家人,怎么会对我茶不思、饭不想了?前辈莫要胡言乱语。”

那夸奖他的老人摇头道:“错不了,错不了,那日小尼姑说了一句你做的饭菜好吃,大和尚便亲自下厨去给小尼姑也做了一桌斋菜,小尼姑只吃了一口便不肯再吃,定是想念你了,这还不是茶不思饭不想么?”

吴天德啼笑皆非,不戒和尚那副模样,他做出来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可想而知,难怪仪琳不肯再吃。吴天德虽然对那位美貌小尼姑颇有些好感,倒也未自作多情到以为人家只是结识一场便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地步,此刻听了顿时释然,忍不住笑道:“想来是不戒和尚做的饭菜忒也难吃,仪琳小师太难以下咽罢了。”

那老人瞪眼道:“不然不然,大和尚做的饭菜极是美味,我等六兄弟吃得是津津有味,大和尚的手艺可比我六弟强多了。与大和尚一比,我六弟做的饭菜比猪食也强不到哪里去。”

吴天德不禁哑然,这六位老人住在深山桃谷之中,平时的饭食都是自己煮用,不戒手艺再差,和这六位智力……呃……略显低下的六仙相比,自然又要高明很多。

只听那老人道:“大哥,二哥,你们说是不是?”老人回头问完,却不见回音,吴天德也深知这桃谷六仙是一刻闲不得的人物,此刻不知怎的竟这么老实?转头瞧去,只见其余五仙身子拔得笔直,板着一张老脸,只是脸上的皱纹太多,若不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实在看不出是在板着脸生气。

吴天德瞧他们站在那儿怒视着自己,一脸忿忿然的神色,不由吓了一跳。那问话的老人也奇道:“咦!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只见左首一个老人忍了又忍,实在耐不住道:“大和尚说这小子无情无义无天德,我看不仅如此,这小子还‘浅薄幼稚,不明世务’之至。”

其余四个老人听了齐刷刷把头一点,看来这八字评语生平他们也不知听别人说了他们多少次了,此次终于用在别人身上,心中大是解气。和吴天德交谈的老人不解道:“这小子刚刚还夸我们是前辈高人,可见甚有见识,怎么又‘浅薄幼稚,不明世务’了?”

一个老人怒道:“我们都被这虚情假意的小子骗了,他方才明明说‘不知六位前辈高人如何称呼?’既然他有心求教,妈妈常说我们对人要以礼相待,我等便准备告诉他我们的名姓了,不料这小子一听小尼姑就急吼吼地,张口闭口都是那小尼姑,将我们几个前辈高人撂在一边不理了,这还不是‘浅薄幼稚,不明世务’么?”问话的老者一听,立马儿赶到他身边拔直了腰杆儿站着,把一张老脸也板了起来,向吴天德怒目而视。吴天德恍然大悟,连忙恭恭敬敬地向六怪施了一礼道:“啊,是晚辈失礼,请六位前辈见谅,请问六位前辈高人高姓大名呀?”

六人这才转嗔为喜,一个老者道:“我是大哥,叫做桃根仙……”另一人道:“我是二哥,叫桃干仙。”其余几人争先恐后将姓名告诉他,分别是桃枝仙、桃叶仙、桃花仙、桃实仙,吴天德听到桃花仙,想起才子唐伯虎的诗句,顺口道:“桃花仙?好名字。桃花坞上桃花庵,桃花庵内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那时唐伯虎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这首诗流传却不广,在场的人都是武林中人,对百年前这位江南才子所知有限,都道是吴天德顺口吟出,虽然听来字句简单,无甚修饰,却是寓意深刻,不禁人人惊叹。岳不群听了‘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心中大有感触,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倒忘了正气堂大门被毁之辱。

桃花仙喜得凌空翻个筋斗儿,拍掌大笑道:“好诗好诗,这诗用来赞美我这位前辈高人最是合适。也不枉这趟输了赌局,被大和尚差来跑了这么远的路。”

吴天德想到六怪输了赌局,心中极是奇怪,这六人武功深不可测,不戒和尚一对一仗着那身轻功或许还可略占上风,一对六可是万万不是敌手,不知他们赌得什么,开口一问,六怪一齐长叹一声,把一张满脸皱纹的老脸争皱得如同一朵菊花。

好半晌桃根仙才十分难过地道:“那个大和尚和我们打赌,他赌我们桃谷六仙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声威远震,名传天下、武功卓绝、人品出众……”亏得这疯疯癫癫的桃根仙好记性,足足上百字的赞誉之词,他竟脱口而出,滔滔不绝,说得极是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