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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睁开眼,只见那提着的人其实自己身材并不高,头上包着块白布已经油渍斑斑,好像刚从泔水桶里掏出来一样,可一对比他那双脚,这包头布实在是雪白的要命。

他穿着青布短褂,光着脚板,一双又黑又粗又脏的大脚板,黑白黄斑,脚蹼间还大大小小的烂了好几块,黄色的脓水慢慢渗出又结痂成斑,臭气熏天,常人看了一眼只怕连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

可白雪看着他,眼里却满是开心和欢喜。

“娘个西皮,老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个龟儿子管得着?”

他嚷嚷着,口水拼命的往白雪脸上去喷。

白雪被他抓着,想躲也躲不了,他一个金蝉脱壳滑了出来,空留下一件衣裳在他手里,然后走到桌前,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才道:“龟大爷,你好。”

龟大爷不信龟,他姓王,只听他气鼓鼓道:“老子不好。”

他是四川人,从不称自己是“我”,都是“老子”。

这倒和那皇帝都自称“朕”一个范儿。

白雪觉得那茶不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哦,怎么不好?”

龟大爷怒道:“娘的,看见你个龟儿子,老子好个屁?”

白雪叹道:“我还以为自己也算是讨人喜欢的,看来人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莫要太自以为是了。”

龟大爷道:“龟儿子知道这个道理,倒还不算太蠢了。”

白雪笑道:“承蒙谬称赞了。”

“呸!”龟大爷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看见白雪大皱眉头,他又“嘿嘿”笑着伸出自己那又脏又臭的大脚板用力的搓了两下,也一屁股坐到了白雪身边,道:“娘的!快说,你来找老子做什么?”

白雪还未开口,他又梗起了脖子,瞪起牛眼大着嗓门喝叫道:“先说了!老子可没钱,就这么一个酒铺了,你要便拿去!”

龟大爷开了间酒家,名字就唤作“江山酒家”,就开在那远山前的近山脚下,是在还未被秋色染红的枫林内,是在附近全无人家的小桥流水边。一间小小的酒铺,短短的围栏,小小的庭院,院子里有棵矮矮的枫树,枫树下有个小小的炉火。